<
    “他和你喜欢同一个人,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嫉妒或愤怒?”

    黑夜描摹着他冷冽的侧颜,线条单薄而锐利,漆黑如鸦羽的眼睫隐于夜色,可那瞳孔里浅浅的光难以被忽略,揭暄的嘴唇轻轻张合,言语间空气又冷了两分。

    “若是你选了他,那便是我不如他,可你并未选他!”熙和眉峰倒竖,声音里带着三分薄怒,“我又不是那等妒心深重之人,用这种歹毒手段,平白侮辱自身!”

    揭暄侧目看他:“你果然知道是谁做的。”

    熙和被他寒意如冰霜的一句话说的一怔,几乎立即反应过来,怒目道:“你不是阿暄!”

    “我没说过我是他。”揭园目光冷然,毫不退让。

    “不对!刚刚明明是他!”熙和站起身,大声说道,他绝不会认错的,片刻前的明明就是阿暄。

    揭园也站起来,他面朝熙和冷冷地勾着唇角道:“如此不是正合你心意,我便是他,他也是我,我们早就分不开了。”

    熙和的脸变得煞白,仿佛张被风吹雨打后褪了颜色的纸。

    “你自己也不知道吧,我们现在是一个人了,可他的魂魄不全,若是我此刻死了,他同样活不成。”揭园笑得更加嘲讽,“所以到底是谁,敢挖归海淙的心?”

    揭园猜中了,就连费尽心机设局的熙和自己,也并不知道这个复活的方法最终会让两人的魂魄融合。

    更糟的是揭园竟然在他之前抓住了这个把柄。

    微凉的夜风中,熙和没有沉默太久,说到底他不敢拿揭暄作赌,而揭园拿捏的也正是这一点。

    “是……明珩。”

    “明珩?”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可揭园一时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

    “明珩字镜来,正是你们在南临见到的那位女子。”

    熙和这一解释,揭园当即想起来,那本《捉妖记》上的确有记载镜来仙子的名字,正是明珩。

    他没有立即想起来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在他看来明镜来和归海淙根本没有什么联系,更不要说仇怨了。

    “明镜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熙和顿了顿,才继续道:“就是你用来怀疑我的那个理由。”

    怀疑熙和的理由?揭园一时间没有绕过这个弯,但不多时他就想起来了。

    “明镜来喜欢揭暄?”

    虽然凭借本能他得出了结论,可他眼中浮现的惊讶还是暴露了他对这个结论的怀疑。

    在南临相遇时,无论是明镜来的情绪还是武弘说的话,明明就是讨厌揭暄,怎么会……

    “武弘说明镜来讨厌揭暄。”

    “她当然讨厌阿暄,明镜来曾以真容向阿暄示好,却被当场拒绝,她内心极端最在乎自己的脸,断定阿暄是因为容貌才会拒绝,自然怀恨在心。”

    捱过最开始的惊愕,熙和慢慢镇定下来,将往事娓娓道来。

    “偏偏归海淙生的俊美不凡,莫说男子,就是女子也少有比他颜色好的,她怎么能忍得住不嫉妒?”

    “若眼下不是幻境,你心爱的归海淙早就被她挖了心去。”

    揭园墨玉般的眸子更深几许,不悦之色藏于其中,又是一阵冷风拂过面颊,却带着几分湿意。

    怪不得今夜无星无月,竟是有一场雨。

    他的声音落在夹着雨点的风里:“若这不是一场幻境,我会杀了她,就像你杀了那些人一样。”

    风急雨骤,雨越来越大了。

    熙和听见揭园如释重负般的声音:“你说的对,仇恨是不会消失的,只有一样的结局才叫公平。”

    “你我都死在这里,就像一场梦,恩怨两清,让他们清清白白地活下去。”

    豆大的雨滴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一声砖瓦碎裂的脆响如同雨夜的雷鸣,穿云裂石。

    第65章

    两双骤然警惕的眼睛同时望向声音的来源,又同时浮现出惊色。

    此时,墨色般深沉的天空中一道闪电暴然劈下,不偏不倚将这方小小的屋顶照的雪亮。

    一身湖青色的衣裳已经被瓢泼大雨淋了个透彻,皱巴巴地贴在来人身上,可他却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只顾盯着揭园看。

    “你说什么?”

    “归海淙——”揭园的脸一下如素纸般苍白。

    “我问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归海淙几乎是吼了出来,他脸上一贯的坦率天真不见了,眼睛里剩下的满是暴戾的愤怒。

    “你听我说……”虽然这样说着,可揭园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声音不由地低了下去,有如蚊蚋。

    归海淙不等他说完,就看向一旁的熙和:“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雨毫不留情地拍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模糊了彼此的表情和视线。

    打从见到归海淙出现的瞬间,无论是熙和,还是揭园,都很清楚地意识到他们陷入了难以收拾的局面,就像这场说下就下的暴雨,谁都拦不住了。

    “我是揭暄的师弟,熙和。”

    “是你!”简单的名字让被愤怒和震惊冲昏头脑的归海淙心里一颤,他当然听过这个名字,可是——

    “你还活着?”

    即便是修炼得道的捉妖天师,也不过就是比常人多活个几十载,而眼前这位揭暄的师弟……竟然活了一千多年?

    大雨将他浑身淋得湿透了,可归海淙却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未如此清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