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公公,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伏公公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紧跟在宣帝的马车旁,随时听候差遣。
“回禀皇上,现在到并州地界了。”
并州是通往蜀地的必经之路,这个地方非常有特色。
按地理位置来说,这里紧挨着京城外郊,不算偏远地区,气候环境也不复杂。
但这里的经济却差得要命。
到处都是荒废的村庄和年迈的老人,似乎没有一个年轻人愿意留在这个地方。
“爱妃,你现在看到这个地方,还有游玩的心情吗?”
苏心颐轻撩纱,将头探出窗外。
外面果然荒凉极了。
大片大片的空地无人耕种,全长满了杂草。很多道路也因为常年无人从此经过,全被杂草给占据了。
若不是前面的士兵一路砍掉杂草,恐怕他们的马车已经无法前进了。
偶尔看到的几处民宅也破败不堪,至于那些农舍,更是被风吹得屋顶都光秃秃的,连遮风避雨的稻草都看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这个地方的年轻人呢?为什么只剩下老弱病残?”
苏心颐疑惑极了,这里明明紧临着京城,却是云泥之别。
“是因为战争吗?”苏心颐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宣帝却摇头,说出一段令人费解的话来。“这里没有发生过战争,但这里变成现在的这样确实因为战争。”
“为……为什么啊?”
宣帝肉嘟嘟脸蛋上的一对星眼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顿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苏心颐发现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这样的他好像变成了一只狼。
是的,他本应该是一匹狼,一匹被族群放逐的孤狼。
宣帝娓娓道来,“因为十几年前,战乱频发,到处生灵涂染。那时候四大将军中只有两大将军,林忠海、卫淮宁的爹卫全。
这两位将军是非常厉害的人,靠着他们两个,平定了大部分的战争。
可偏偏北边蒙古游牧族一直侵犯国土,借着国内动荡之际,更是大举全族兵力攻打我国北境。
当然,现在那群野蛮人是不敢了。自从朕有了霍将军之后,北边就再没乱过。”
“那皇上为什么还如此讨厌霍将军?他明明是有功之臣啊。”
“讨厌?呵呵。”宣帝讥笑一声,目光望向了远方。
“算不上讨厌吧,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嫉妒。嫉妒他那么好运气,一上任就击败了蒙古兵。要知道,朕可是亲自率军攻打了好几次都攻不下来呢。”
苏心颐轻轻惊叹一声,“想不到皇上以前也御驾亲征过。”
宣帝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连在最心爱的女人面前,他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这是他不愿回首的过去,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那时候朕还只是太子。其实领兵打仗这种事情朕从来都不喜欢。很不巧,朕这个人生下来就和先帝一样,只喜欢酒色笙箫,吃喝玩乐,对于如何治理国家,如何开疆扩土,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原以为朕的人生也会像先帝一样,整日就是吃吃喝喝,玩乐享受。却没想到这样的日子被先帝给过砸了。”
讲到此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一阵冷笑。
“十年前,全国各地爆发多次战役。先帝派出林忠海,卫全替国出征,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快五年,终于平定得七七八八了。唯独剩下北境边塞。
那时候先帝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披挂上阵,御驾亲征。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朕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正做着美梦。突然一只大手拽住了朕的衣领子,然后用力往上一提。
朕如同一只兔子似的被提溜了起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被套上了铠甲,带着一脸的睡意被抱上了马。
当朕完全明白过来时,已踏上了前往北境边塞的路上。
路上,先帝无话。
其实那个时候朕真的怕极了,完全不知道要干嘛,也完全不知道终点在哪儿。
就这么跟着军队走了三天三夜。
当我们快要走到时,遭遇到了蒙古兵的伏击。
因为我们人马困顿且没有准备,一瞬间就被打得七零八落。
尚且还有理智的士兵皆落荒而逃,没有理智的士兵已成了蒙古包的刀下亡魂。
父皇在惊呼声中惊醒,他提刀出帐,浴血奋战了一个时辰。朕当时就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将那些冲上来的蒙古兵一个个砍倒。
直到越来越多的蒙古兵如潮水般涌来,我们终于才明白什么叫做寡不敌众。
此时逃跑成了唯一保命的办法。
但是,父皇竟撇下我自己逃了。那些围绕在他身边保卫他的将士,替他杀了一条血路。然后他就这样望了一眼站在帐前的我,露出难以置信的一笑,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苏心颐倒吸一口凉气,她从未想过宣帝还有如此锥心刻骨的一段经历。不由得对他这个人产生了另一种不一样的感情。
“那后来呢?”
“后来朕当然是被人救出来了,否则也不可能坐在你面前了。”
“皇上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开玩笑。当时救朕一命的就是卫淮宁将军的爹卫全。所以后来朕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卫淮宁世袭他爹的官位,封镇东大将军。”
苏心颐恍然大悟,“难怪传闻都说卫将军明明是个舞文弄墨的,偏偏还能当大将军,而且还是镇守最肥的东海边界。看来是因为皇上您在报恩啊。“
“朕知道那个卫淮宁心思不在当武将上,所以朕给他派了一个非常出色的副手,替他镇守好一方。所以他的日子才过得如此潇洒。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没有他爹,也没有现在的朕了。
获救之后的几年,朕每年都亲自带兵讨伐北境,但统统以失败告终。后来先帝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霍止沉善用兵,便对他委以重任。
结果那家伙果然第一次出征就大获全胜。这令朕在先帝面前很没面子……”
“所以皇上从此记恨上了霍将军?哦不,是嫉妒上了霍将军?”
宣帝突然扳起苏心颐的下巴,面带愠怒。但又强压下怒火。
“不许对朕这样说话,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