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楚突然感到有些迷茫。

    离开老家之后,周楚并没有选择乘坐马车回京城。

    而是一路沿着官道就这么走着。

    所幸这里离京城不算远,治安还算不错,没有拦路抢劫的。

    再加上周楚现在的武功,远非三年前可比。

    即便遇到那强人,倒也不怕。

    颇有一人独闯江湖的感觉。

    从老家到京城,两百多里,周楚倒也不急,走走停停。

    此时的周楚,心气仿佛被抽离了许多。

    原本周楚努力赚钱,不说全部,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让家里过的好一些。

    这是驱使周楚的原动力。

    周楚来自后世,明白很多道理,懂得的更多。

    可懂得越多,心就越圆滑。

    有句话说的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书读的多了,懂得道理越多,做任何事,都能找到道理自圆其说,都能自我逻辑融洽。

    也就不会有多少心理负担。

    反而是那些没怎么读过书的人,做点坏事就过不去自己的良心,整日惶惶不安。

    且看这满朝衮衮诸公,哪个不是读书人?又有几人为百姓考虑过。

    整日圣人之言挂在嘴边,之乎者也不断,却从不干人事。

    一个王朝灭亡,最有骨气的和最没骨气的都是读书人。

    正所谓世修降表衍圣公。

    有了标杆之后,其他人也就心安理得了。

    一直以来,周楚就是怕自己变得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样,麻木,看不到人间疾苦。

    周楚自问算不上什么好人。

    什么人对自己好,自己就会对他们更好。

    比如陆家。

    却没有那么重的家国情怀,也没有那么多为民请愿的想法。

    否则早就想办法入朝为官了。

    现在谋划的这些,一半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另外一半则是为了陆家。

    至于未来的新帝,不过是因为陆炳的原因,顺带的。

    自己注定得站在新帝这边。

    既然如此,何不早做谋划?

    现在家里人如此,周楚以后和他们也算是划清了界限。

    如此一来,自己做事的原动力起码没了三分之一。

    顿时感觉浑身没劲。

    很多事说都很容易。

    但周楚来到大明之后,毕竟真实的和家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虽然周楚明白要割舍,可一旦真的割舍,心里就会空荡荡的。

    就像那无根的浮萍一般。

    此时虽然已经入秋,但白天仍然很炎热。

    特别是中午,烈日当头,很多路人都会选择去路边的茶档遮凉。

    京城附近本就繁华,各地进京的商人极多。

    所以官道旁边,茶档很常见。

    周楚走了大半天,也有些口渴了,就来到茶档坐了下来。

    “客官要点什么茶?”

    茶档的小二拎着毛巾和茶壶走了过来。

    “你们这有什么茶?”

    周楚看了一眼茶档的情况,问道。

    此时茶档之中,除了周楚之外,还有几人。

    其中以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言谈举止最不一般。

    “回客人的话,有毛尖、龙井,还有高碎。”

    茶档最畅销的茶,永远是高碎。

    便宜解渴。

    一文钱可以喝到饱。

    当然,每个茶档也有那么几样相对高档点的茶叶。

    这种茶就不是一般客人会消费的了。

    比如周楚之前注意到的那个中年男人,茶碗里的茶汤颜色就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泡一壶毛尖,再来份糕点。”

    周楚随口说道。

    “好嘞,您稍等。”

    小二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

    一壶毛尖顶得上卖半天高碎的钱。

    此时那中年男人也注意到了周楚,冲周楚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老先生不是京城本地人吧。”

    周楚回礼道。

    “小兄弟好眼力,在下江西人,姓严名嵩。”

    男人自我介绍道。

    周楚听到这话,心中一惊,没想到停下喝个茶,都能遇到这位。

    “原来是介溪先生,久仰大名。”

    周楚一脸吃惊道。

    “哦?小兄弟知道在下?”

    严嵩有些好奇道。

    “自是知道的,介溪先生天纵之才,十岁过县试,十九岁中举,十四年前科举二甲第二名,满心抱负,不畏权贵。”

    周楚如数家珍道。

    此时的严嵩,还不是二三十年后的那个严嵩。

    此时的严嵩心里装的还是治国的抱负。

    当年一腔热血,满心抱负,可惜朝堂之上最不需要的就是抱负。

    于是严嵩一直被同僚打压排挤。

    后来更是因为得罪了刘瑾,被迫辞官归乡。

    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这些都是这几年周楚了解的。

    周楚很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和了解的历史,有很多偏差。

    所以做了很多功课。

    严嵩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当年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编修,为官期间更是没什么起眼的成绩,过去了十几年了,居然还有人知道自己。

    严嵩瞬间感到无比感动,恨不得将周楚引为知己。

    “小兄弟此话真是折煞老夫,说来惭愧,老夫当年为官之时,实在是没能为朝廷为百姓做什么实事。”

    严嵩嘴上说着惭愧,但脸上的笑容出卖了他。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的朝堂,衮衮诸公,又有几个真心为大明,有几个真心为百姓?像介溪先生这般,自然与他们格格不入,寸步难行。”

    周楚侃侃而谈道。

    严嵩听到这话,眼睛愈发亮了。

    干脆挪到了周楚的桌上坐着。

    他觉得从未有人像眼前的小兄弟这般懂自己。

    “我看小兄弟谈吐见识皆不一般,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严嵩此时恨不得和周楚把酒言欢,满脸的热情。

    “小子名叫周楚,不过是京城的一个商人罢了,无甚大用。”

    周楚自谦道。

    严嵩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

    “小兄弟未来绝不一般。”

    “不知介溪先生此来京城所为何事?我虽然是一介商人,但在京城之中也有些朋友,如果能帮上介溪先生,再好不过。”

    周楚转移话题道。

    严嵩听到这话,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