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是怎么答应老聂的?他临死前,就托付了你这么一件事,你办不到,他就死不瞑目。”
傅时律手掌轻握,矿泉水瓶凹陷,水渍沾落在腿上。
裤子湿了一片,阴冷冷的。
“不是已经找到眼角膜了吗?家属那边也沟通好了,怎么就没了呢?”
师母就想着了了这个心愿,再去聂医生的坟上告诉他一声,可现在呢?
“您别急,我一定会治好她的眼睛。”
“你师父救了那么多人,他唯一的一次失误,就把那姑娘害得眼睛瞎了。”
师母说到此处,眼眶发红,“他来不及给梁念薇治就走了,死的时候都没闭上眼,傅时律,这是你欠他的,你说好要把她眼睛治好的!”
傅时律肩膀微微垮着。
聂医生走了,为他挡了那么多下致命的刀子,那么让梁念薇重新看见光,就成了他这辈子都需要背负的命和债。
花墙后面,梁母用力捂住嘴,她浑身冰凉,双腿发抖。
傅时律没再开口,师母发泄完后,就离开了。
*
盛又夏是最后一个离开工作室的,她关了灯,关了门,准备回家。
刚走到门口,盛又夏看到辆熟悉的车子停在那,她看眼车牌号,真是傅时律的。
她想装着没看见,只是刚走出去一步,傅时律就按响了喇叭。
他落下车窗,叫住了她。
“过来。”
盛又夏只是站住了脚步,“有事?”
“陪我去吃个晚饭。”
“不去,我吃过了。”
傅时律手肘支到车窗外面,上半身也微微往前倾,“吃的什么?”
盛又夏随口扯谎,“喊得外卖。”
“我在这很久了,没看到送外卖的进去,你是想躲着我吗?”
“你知道还问?”
傅时律今天看上去有些不一样,情绪不高,他下巴搁在了手肘上,定定地看着她。
“就陪我一会,就一会行不行?”
盛又夏心肠硬起来,真没别人什么事。
她即便看出了男人的低落,但还是不客气地说道:“我需要你陪的时候,你也不在,那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舍弃我的时间?”
傅时律无言以对。
盛又夏去开车,他只好跟在后面,一路跟到了她的小区。
她往楼上走的时候,他提着个蛋糕跟得很紧,生怕她把他关在门外。
第98章她的眼睛,不会白瞎的!
两人挤进一个电梯里面,盛又夏并不给他好脸色。
到了六楼,盛又夏率先出去,傅时律跟她到了门口,等她开门。
盛又夏可不想羊入虎口,两人在门外面僵持着。
“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走。”
他拒绝得理所当然。
“你看不出来,我不欢迎你吗?”盛又夏都快压不住脾气了。
“看不出来,我这人不懂怎么看人脸色。”
对面的门突然打开,那个阿姨正准备出门,她一眼看到两人,“呦,刚回来啊。”
盛又夏换了副面孔,阿姨人不错,除了八卦一点,别的都好。
她很会做面食,每次做了还给盛又夏一份。
“对,阿姨您出去啊?”
“去门口买点水果。”
阿姨盯着傅时律看,这人她见过的,戴脚套的那一位。
“外面多冷啊,怎么不进屋?”
盛又夏嗯嗯啊啊的,不想开门。
傅时律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故意扬声,“老婆快进屋,好冷。”
盛又夏后背一僵,闭嘴!
阿姨换好鞋子走向电梯,盛又夏见人走了,忙扯掉傅时律的手。
“你要这么跟我耗着吗?”傅时律高大的身影,投压在门板上。
“别老公老婆的瞎叫,再有下次,我直接说我们正在走离婚程序。”
傅时律并不介意,但仍然好心提醒她一句。
“小区里的阿姨们应该挺会传消息的,特别是离婚这种大事,到时候你走到哪,都会有人认识你。”
盛又夏冷哼,她稀罕吗?
她刚想把傅时律强行赶走,却不想楼道那边探出个脑袋。
“外面下雨了呢,咦,你们还没进屋?”
阿姨眨巴着一双闪闪的大眼睛,盯向两人看。
盛又夏想象着那一幕,她下楼,会有人说:“看看看,就是她在闹离婚吗?”
“是吗?她老公长什么样啊?”
“好看着呢,身条板正,据说还是个医生,饭碗好……”
“那为什么离婚啊?因为男小三还是女小三啊?”
盛又夏一激灵,伸手打开了门。
傅时律快步跟进去,他之前还嫌弃她的房子太小,想给她换套好的,这么看来也算是有好处的。
他拎着蛋糕盒,看到盛又夏正往屋里走。
“我的拖鞋呢?”
她肯定没有准备,因为压根就不打算让傅时律上门的,“你直接脱了鞋子吧,要不现在离开也行。”
傅时律好不容易进来,肯定不会走。
他真就乖乖脱了鞋子,好在地上是暖的,踩着也不会受凉,只不过看上去有点惨兮兮罢了。
盛又夏径自去厨房,她一个人住,晚饭对付两口就行。
傅时律把蛋糕放下来,他走到门口去。
“帮我也顺带做一份,我不挑食。”
盛又夏没应声,她的晚餐特别简单,甚至都没开火。
她出来的时候端着一小盘沙拉,就够一个人吃的。
傅时律看她坐到餐桌前,开始面无表情地吃草。
“你就吃这个?”
“嗯,我减肥。”
傅时律走到她身旁,弯下腰,特别一本正经地说道:“再减,胸都要没了。你现在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盛又夏白了他一眼。
“我就是要减到你不喜欢为止,然后你就可以跟我说拜拜。”
傅时律喉间轻咽,看着像是咽下了一口气。
盛又夏望着桌上的蛋糕,难道是有人生日?
“你这是要给谁的?”
“买了自己吃。”
盛又夏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他不是不喜欢这种东西吗?
傅时律拉开椅子坐定,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今天想吃点甜的。”
师母走后,他一个人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
天空有霞光,落在傅时律那身干净的白大褂上,像是沾满了血。
兵兵的丧礼结束后,梁念薇的希望也被掐断了,所有人都说不必再管她了。
可只有傅时律知道,梁念薇的眼睛一日不好,他心里的枷锁就一日不能解除。
他切了一小块蛋糕在吃。
奶油化在嘴里,是会甜一点,但是甜不到心里去。
“你吃完蛋糕就回去吧,不早了,我要早点休息的。”
傅时律今晚不想走,他不想一个人待着,就想找个人陪着,哪怕什么都不做。
华兴医院。
梁母头发有些散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