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为奴?纨绔夫君为我挣诰命》 第一卷 第1章 初见 正值深秋,又落了一场大雨。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街道被雾气笼罩,如云如烟,泛着些许凉气。 一辆华盖高张的马车匆匆掠过,车轮辗过积水,溅起一地涟漪。 “重阳,再快点!”一道带着少年气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驾车的小厮点头称是,高高地挥下马鞭。 车帘翻飞,血色的夕阳洒在少年琥珀般的眸中,泛着些许怒气。 御史台的那帮老家伙竟然敢参他,还害得他被皇帝重重地责罚了三十大板,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他可是京都第一纨绔,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儿有这种忍气吞声的时候? 这不,禁闭一解,他就来找人算账了。 —— 西市坊口。 高台之上,被捆住双手双脚的女奴,瑟瑟发抖的蜷缩着,头上插了一根草标,如同被人挑选的货物一般。 沈今棠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女奴,嶙峋的脊背透过单薄的麻衣若隐若现,瘦得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 她淡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眸子中满是死寂。 人牙子瞧了一眼沈今棠,吐了口唾沫,暗骂:“赔钱货!” 沈今棠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的,她说:“一贯钱买下我,我保你赚大钱。” 那时,人牙子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眼花了,竟还真给了她一贯钱。 可现在,别说是赚大钱了,他不赔钱就不错了。 毕竟沈今棠现在这个模样,买回去能不能养活都成问题,更别提伺候人了,有哪个冤大头会买她? 随着周围的人被一个个地买走,人牙子看着沈今棠的眼神愈发凶狠。 若是今天再卖不出去,直接抹了脖子丢乱葬岗地了,也省得浪费他的粮食。 可沈今棠却是半点都不着急,淡漠地瞧着远方,像是在等什么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形形色色的人从沈今棠面前走过,无一例外的摇了摇头,又离开了。 血色的夕阳挂在天边,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哀悼的红纱。 “五十两,人,我要了。” 突听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五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衫的青年男子站在不远处,像是一根青竹般笔直。 人牙子打量了他一番,心里泛起了嘀咕,似乎是在寻思这男子的身份。 人靠衣服马靠鞍,那青年虽身姿笔直,气度不凡,但身上穿着的衣物却很是清贫,不像是什么贵人。 五十两银子,怕不是在耍他? 人牙子还未开口,突然听到周围有人出声。 “那不是沈太师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当上正四品御史中丞的沈淮序,沈中丞吗?” 人牙子一听这话,连忙噤声。 太师,御史,这无论是哪个名头砸出来,都不是他这种平头百姓能惹得起的存在。 如此尊贵的身份,那自然是不会拖欠几两银子。 一想到这里,人牙子便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劳烦大人稍等片刻,小的这就把人给您带来。” 人牙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将沈今棠从一众女奴中拽出来,又将绑着沈今棠双手的绳子,恭敬地递到沈淮序面前。 “大人,人在这儿,小的去给您取卖身契。” 沈淮序看着那麻绳,皱了皱眉。 若不是为了给他那个衣冠禽兽的爹收拾残局,这种地方,他就是来一次都嫌脏。 “兄长。” 沈今棠扬起头,脏污的小脸看不出神色,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淮序嘴角微微抿起,眉宇间透出一丝不悦。 而沈今棠却轻启朱唇,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 不悦啊? 不悦就对了! 谁突然多了个便宜妹妹,都不会高兴,更何况这妹妹还会影响他的仕途。 沈今棠是沈淮序那个衣冠禽兽的爹在乡野的私生女。 三个月前,她长大的村子遭了难,家人尽亡,只剩下她孤身一人来京都寻亲。 一介孤女,千里迢迢来到京都,本就是痴人说梦。 可谁能想到,半个月前,她竟真的找到了太师府。 只不过没见到沈太师,反而是被人卖到了这奴隶市场。 这原本和沈淮序倒是没有多大关系,只不过他爹是当朝太师,素来以清正闻名。 若被人得知沈太师竟有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沈太师的名声便会毁于一旦,他的仕途也将断送。 所以沈今棠知道,沈淮序这次来,是来要她的命的。 可她又怎会坐以待毙呢? 对于沈今棠的那句“兄长”,沈淮序没有搭话,只是眉头紧锁,正欲牵起绳子。 “嗖——” 突听一道破风声。 一只弩箭直直地朝着他的手腕射来。 “噗嗤——” 纵使他已经尽力躲避,可箭矢还是穿破了他的皮肉。 沈淮序闷哼一声,手上袭来一阵剧痛,那绳子便落到了地上。 他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从华丽的马车上探出来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手上拿着的正是刺穿他手腕的弓弩。 围观的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是当朝正四品的御史中丞,更是沈太师的亲子,是谁这般胆大妄为,竟敢当街行凶? 重阳伸手掀开车帘,恭敬地立在一旁。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跳下马车,随手将伤人的凶器丢在一旁,嚣张地瞧着沈淮序。 少年生的高挑,吊儿郎当的单手叉腰,邪气又俊美。 他身着一身红色滚白边宽袖锦衣,衣物用金丝绣了繁复的暗纹,在夕阳照耀下,流动着点点异光。 腰被华丽的腰封勒得纤细,墨发如藻高高束起,随着他走近的动作轻轻摆动。 张扬。 众人看后只有一个感觉:张扬,太张扬了。 那少年身着一袭华贵的红色衣袍,其上金线绣纹,车马之盛更不及他那令万物黯然失色的容颜。 他的眉眼冷峻如刀刻,轮廓分明,本该像冬日里的寒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可那樱粉色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笑意,瞬间化开了周身的冷意,如同春日暖阳洒在冰面上,悄然消融。 细看之下,他那微微上翘的睫毛下,眼眸深处藏着一丝玩味的狡黠,仿佛在无声地挑衅,让人又惊又喜。这份惊艳,不羁又张扬,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叫人过目难忘。 见到来人,沈淮序暗道不好,怕是来者不善。 “拜见世子殿下。” 沈淮序强忍住手腕的剧痛,朝着少年拱手行礼。 世子殿下? 围观的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要说世子殿下,满京都就一个世子最出名,那就是当今长公主的爱子——顾知行,字退之。 可是他的脾气秉性可和这名字沾染不上半点关系。 他啊,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生下来就是世子,金银珠宝于他不过是点缀,显赫权势更是唾手可得。 要单单说这,倒也不至于让京都众人闻风丧胆。 最主要的是,他随母姓。名字和众位皇子一样,是上了皇家玉碟的,那就意味着他可以争储。 更别提如今皇帝病重之际,长公主代行国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皇位最后落到谁的头上,还真说不定。 而长公主对这位世子又是宠爱至极,使得他在京都中行事无所顾忌,是个谁都招惹不起的存在。 “拜见世子殿下。” 沈淮序再次出声,腰弯得更低了些,可却迟迟没有听到顾知行让他起来的声音。 沉默,周围死一般的沉默。 纵使是深秋,沈淮序的额上仍是布满了汗珠。 鬼知道这个纨绔世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带着少年气的声音响起:“沈今棠?” 沈今棠仰头去看顾知行,夕阳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耀眼极了。 极好看的人儿,这是沈今棠对顾知行的第一印象。 “好丑。”顾知行只在沈今棠的面上停了一秒,便做出了评价。 第一卷 第2章 不服也得忍着 “世子殿下却是极美的。”沈今棠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满是潋滟的情意。 顾知行像是被逗乐了,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笑意在眼底晕开几分:“算你有眼光。” 然而话音刚落,他忽地一挑眉,语气瞬间转冷:“但还是闭嘴吧,你这破锣嗓子,听着本世子耳朵都疼。” 说着,便伸手解开了沈今棠手上的绳索,瘦骨嶙峋的手腕上净是淤痕,顾知行不由得皱了皱眉,一个巴掌就能拍死的小家伙还能跑了不成,至于绑得这样结实? 不过这种情绪也只是持续了片刻,他便想起来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眼神一厉,夺过人牙子手中的卖身契,确认是沈今棠的之后,随手丢给了身后的重阳。 “世子殿下!”看到顾知行将沈今棠的文书拿走,沈淮序彻底是沉不住气了,直起身来看向他。 顾知行眯了眯眼睛,樱粉色的唇一张一合,尽是玩味,道:“本世子让你起来了?” 以权压人。 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哪个呼吸不对,惹到这位脾气不好的世子殿下生气,那就惨了。 传闻中曾言,这位京都独一份的世子殿下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看谁不顺眼就打谁,连太子殿下都曾遭过毒手,更别提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殿下恕罪。”沈淮序后退一步,重新弯下了腰,但声音还是不卑不亢地传了出来:“世间之事,都讲一个先来后到。这女奴是下官先买下的,文书和人自然是由下官领回去。” 顾知行挑了挑眉,看向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人牙子,开口道:“多少钱买的?” “回,回世子,”人牙子畏畏缩缩的开口,“五十……” “五十两黄金啊?” 人牙子听到这话,眼神都瞪大了,黄,黄金? 让他算算,黄金是多少? 一两黄金是二十两白银,那五十两黄金可就是一千两白银啊! 发财了,他要发财了啊! 人牙子都激动地说不出来话了。 顾知行握着沈今棠的肩膀,上下扫视了一番,说道:“太少了,五百两黄金吧。” 五……五百两! 人牙子直接跪在了地上,是谁说世子殿下纨绔的?这世子殿下可真是天大的好人啊! “世子殿下您可真是太有眼光了,这女奴可是小的这儿最好的了!” “长相……”人牙子闭上眼睛,夸赞道:“那是一等一的美人!” “您看看这身量,多……多纤细啊,看看这……” “闭嘴!”顾知行打断了人牙子的话,怪不得说奸商呢,这么个豆芽菜都能闭着眼睛夸成倾国倾城的美人? “得嘞!”人牙子麻溜地闭上了嘴,只要给他钱,别说是闭嘴了,舌头割了都行! 顾知行眸中划过一抹玩味,看向沈淮序,道:“拿得出来吗?” 沈淮序眉头皱得死死的,当谁家都是富可敌国的吗? 五百两黄金? 对钱有没有概念? 一个三口之家,一年也才四十两银子的花费。 五百两黄金,那可是够一家人活上二百多年了! 但,若是沈今棠落到顾知行的手里,他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更会影响他的仕途。 罢了! 不就是料定了他拿不出这五百两黄金吗? 没错,他是拿不出! 可那又怎样? 只要先把顾知行哄走,一个人牙子,几十两银子也就打发了。 “拿的出。”沈淮序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拿得出就好,本来本世子还打算自己付呢,既然沈中丞如此盛情,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顾知行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拽过沈今棠的手腕就要离开。 什么? 顾知行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他出,人和卖身契却不是他的? 当他是什么钱多的没地方花的冤大头不成? 沈淮序的脸色都绿了,再也维持不住体面:“世子殿下,君子言而有信,您既已答应让下官买下这女奴,那便该将人和卖身契还给下官。” “哦?本世子什么时候答应你了?”顾知行停住脚步,垂眸瞧他,眼神里尽是玩味。 他是没有明说,但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还是说,摆明了框他? “别说本世子没有说过这种话,即便是说了,不做,你又能奈我何啊?” 顾知行自嘲,他又不是君子,守什么规矩? 不过沈淮序这句话确实是惹到他了,那,这口气就得出了。 “你,明天去太师府要账,要不着就来世子府,本世子帮你去讨。” 这话,摆明了就是要沈淮序大出血了。 人牙子瞧瞧顾知行,又瞧瞧沈淮序,最后还是觉得钱重要,更何况还有世子撑腰,不怕要不到钱。 “是,是是是,小的明日一定谨遵吩咐。” 顾知行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容上勾起一抹邪笑,懒漫地搭上了沈淮序受伤的手腕,道:“怎么,不服?” “不服也没办法,看不惯也得忍着。” “你应该庆幸那件事情里面没有你的手笔,不然,就不止流点血这么简单了。” 顾知行嘴角的弧度变缓,冷声道:“回去告诉你爹,洗干净脖子等着小爷,小爷扒他一层皮!” 顾知行将手上的血在沈淮序的衣服上蹭了蹭,抬脚往马车上走。 第一卷 第3章 你以后就是本世子的人了 “还不走,等死啊?”顾知行经过沈今棠身边时,冷冷地出声,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沈今棠猛地回过神,心中一紧,压下眼底涌起的复杂情绪,垂下眼帘,快步跟在顾知行身后。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刺痛感像一记警钟,让她愈发清醒。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顾知行这条路,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既然踏上这条路,那前十六年的富贵悠闲便与她再无关系,往后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她咬了咬牙,心中满是苦涩与屈辱,可她告诉自己,只要能活下去,她什么都不在乎。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她也要活着走下去。 一上来,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动了。 顾知行侧躺着休息,毕竟三十脊杖是结结实实落在他身上的。 他微微眯着眼,目光不经意地扫向一旁的沈今棠。她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透着几分麻木。 很有意思的小豆芽菜。 顾知行凑近了,微微眯起眼睛,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打量着她。 沈今棠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微微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躲去,像是被惊扰的幼鹿,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世子殿下。”她轻声唤道,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怯意。 顾知行轻佻地挑了挑眉梢,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饶有兴致地盯着沈今棠,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本世子买下了你,你以后就是本世子的人了。” 沉默了片刻后,又问道:“知道本世子是谁吗?” 沈今棠垂下眼睑,手指攥紧了身侧的衣角,心中飞快地思索着。 顾知行是什么人? 长公主之子,京都里的小霸王,身份尊贵,比之皇子都不遑多让。 他行事乖张,说话做事毫无章法,全凭心意,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 如今他这般问,定然不是简单地想了解一下她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沈今棠眼神中划过一抹深思,随即缓缓抬起头,眸中神色变得十分真诚,仿佛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认真:“世子殿下是这世上顶顶好的人。” 顶顶好的人? 顾知行将这五个字在舌尖上细细地来回品味,他从未想过,会有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 在他过往的记忆里,旁人提到他时,大多是带着敬畏、忌惮,甚至避之不及。然而此刻,沈今棠的这句话却让他觉得格外新鲜,仿佛一颗酸涩的青梅在舌尖上化开,带着一丝别样的滋味。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个顶顶好的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沈今棠的脸上扫过,似乎在寻找她话语中的破绽。 然而,沈今棠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躲闪,倒像是认真的。 瞧着她这副真心,顾知行的心中竟多了几分意外的笑意,语气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倒是嘴甜得很。” 沈今棠眉眼低垂,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赌对了,他竟然真的吃甜言蜜语这一套。 马车在道路上疾驰,车轮滚滚。然而车内却是一片宁静祥和,仿佛与外界的颠簸喧嚣完全隔绝。 “主子,幽王之子的那件事情您打算怎么解决?”重阳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这次御史台参顾知行,就是因为他藏匿里通外敌的幽王之子的尸首,若不是因此,一向对顾知行疼爱有加的皇帝怎么舍得对他动如此重的刑罚? 主子实在是太欠考虑了。 “能怎么解决?本世子不都解决完了吗?” 尸体他藏得很好,罚他也认了,除非有人能找出他藏起来的尸体,不然他与幽王的事情便到此为止了。 剩下的是他和那群狼心狗肺的御史之间的仇。 幽王镇守幽州二十几年,要通敌的话,北狄怎么可能二十多年攻不下幽州城?更何况他的小儿子还在京都为质,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做出通敌的事情来? 这么简单的道理,顾知行一个纨绔世子都懂,那群天天混迹在官场上的猴精猴精一般的御史怎么可能不懂? 无非是,墙倒众人推罢了! “吃的什么脏东西?” 顾知行的目光突然扫到沈今棠低着头,正往嘴里塞着什么,黑乎乎的,一看就不干净。 “糖,世子殿下要尝尝吗?” 沈今棠将装着糖的荷包捧到顾知行面前,手微微发抖,声音也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那是她仅剩的几颗糖,也是她唯一的慰藉。 那些关于幽王之子的记忆,仿佛已经离她很远了。 她的前半生,连同那些褪色的片段,都在岁月里渐渐模糊,只剩下偶尔想起时锥心刺骨的疼。 她还记得,曾经有个人对她说过:“难过的时候,吃颗糖会好受很多。” “脏兮兮的,不许再吃了。” 顾知行突然烦躁起来,猛地一把夺过沈今棠手里的荷包,连同里面的糖块,毫不犹豫地扔出了马车。 沈今棠的手指还残留着荷包的余温,她愣愣地看着窗外,眼看着那只旧荷包在空中翻了个身,跌落在尘土里。 那是她唯一留下的旧物,藏着她舍不得丢掉的记忆。 对她来说,那不仅仅是一个破旧的荷包,而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是她在这陌生的京都唯一的念想。 一声轻微的闷响,荷包落在路边,被风卷起的尘土轻轻掩盖。 沈今棠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住。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只抓了个空。 下一刻,她身子一倾,几乎没来得及多想,便跟着跳了下去。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萦绕在顾知行的耳边。 他愣了片刻,旋即不可思议地看向车窗:“疯了不成?” 从疾行的马车上跳下去,就算是个健壮的男子都得摔断腿,更别提那个瘦得都没了人形的小豆芽菜了。 “停车!” 车还没停稳,顾知行便跳了下去。 那根豆芽菜蜷缩在地上,痛苦地皱紧了眉头,手里却还死死地攥着那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荷包。 可别真摔死了,不然他怎么利用她找沈太师算账? 顾知行暗骂一句,快步走上前去:“还能不能起来?” 声音落下,久久没有回音。 顾知行皱了皱眉头,垂眸仔细瞧那豆芽菜,只见她干裂的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而人却是早已失去了意识。 “小爷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第一卷 第4章 报复 世子府。 “把她洗干净,再去找个大夫来。” 顾知行将沈今棠放到榻上,看着自己身上被血迹濡湿的衣衫,紧皱的眉头拧的更深了。 “是,世子殿下。” 顾知行离开后,很快便围上来几个侍女七手八脚的将沈今棠扶起来。 —— 夜幕低垂,黑云压城,火光冲天,映照着遍地的死寂。 城内,到处都是哀嚎,刀剑刺穿皮肉,血肉横飞。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烟尘,火光与夜色交织,将这座城池变作了人间炼狱。 残垣断壁间,沈今棠便藏身其中,一转头,对上的便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猎犬。 猎犬的眼睛闪烁着野性的绿光,穿透夜幕的幽暗,它露出一排锋利的獠牙,上面淌着粘稠的口水,在夜幕中寒光闪闪。 它的口鼻湿漉漉的,鼻孔扩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随着它低吼的咆哮声,口水从牙尖滴落,嘶吼着朝着她扑过来…… “啊——” 沈今棠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背后似乎还残留着被猎犬撕咬的疼痛。 她的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膝盖,仿佛这样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身体微微颤抖,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她苍白的面颊,只留下一双惊恐未定的眼睛,透过发丝的缝隙,透露出无助和恐惧。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的身上,为她的身影增添了几分凄凉。 她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指,指甲嵌进肉里也不松开。 疼,当然疼。 可也只有疼能让她知道她还活着,她从那座死人城池里逃了出来。 从今往后,她不光是为了她自己活,更是为了那满城冤死的亡魂活! 此仇不报,泉下难安。 “醒了?” 一道慵懒的声音传入耳中,沈今棠几乎是立刻警惕地看过去。 来人一身绯色,在这昏暗的室内,更是显得深邃而神秘。 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缓缓滴落,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湿润起来。 男子容貌艳丽,眉眼间透露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却又因那未干的发丝和随意披散的绯衣,平添了几分烟火气。肌肤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尤为白皙,与那绯色衣裳形成鲜明对比,更衬得他如玉雕般精致。 沈今棠眉心传来一阵刺痛,她想起来了,她已经从奴隶市场中出来了。 眼前的人是顾知行,京都第一纨绔。 而她也正是知晓了顾知行和沈太师结了仇,所以才特意将沈太师的私生女来了京都的消息传到他耳中。 果真如她所料,顾知行来了,还从奴隶市场中将她买下。 顾知行啊,长公主之子,多尊贵的身份啊! 他就像一把锋利的刀,而她,正要用这把刀,去斩断那些纠缠她的仇恨。 “多谢世子殿下救命之恩!”沈今棠仰头朝着他笑,嘴角的弧度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顾知行一时之间有点晃神,抬脚走上前去,伸出双手在沈今棠的脸上揉了两把,道:“要不是你这破锣嗓子,本世子还真认不出你来了。” “洗洗干净,你这丑巴巴的豆芽菜倒是还能看的哈!”顾知行将她腮帮子上的肉捏在一起,倒是多了几分喜感。 真没想到脏兮兮的豆芽菜洗干净倒是变成了水灵灵的小白菜。 “世子殿下倒也是第一个说我丑的人。”沈今棠垂下眼眸,伸手拿过一旁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缓缓流下,滋润了她那沙哑的喉咙。 茶的清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似乎也稍稍平复了她心中的不安。 她的目光从茶杯边缘抬起,再次看向那绯衣男子,眼中的警惕早已变得无害,声音也恢复了几分从前的音色。 “丑倒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蠢。”顾知行拿出洗干净的荷包,在沈今棠眼前晃了晃,道:“从疾行的马车上跳下去,就为了这么一个荷包,你说你蠢不蠢?” 还算是这豆芽菜运气好,没摔断胳膊摔断腿。 沈今棠一看到那荷包,眼神即刻变得紧张了起来,伸手就想要去抢,可是却被顾知行躲过。 他四肢纤长,又特意将荷包高高举起,沈今棠不得不跪坐起来,努力伸长手臂去够,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这样的动作而变得微妙,沈今棠的呼吸渐渐急促,她的发丝偶尔拂过顾知行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香气。 顾知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他伸手按住沈今棠的肩头,控制住她乱动的身子。 “想要?”顾知行故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沈今棠的脸颊因为焦急而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荷包上,那是她哥哥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了,不容有失。 “世子殿下,那个荷包对我来说很重要,烦请还给我。”沈今棠尽量稳下声线,但紧蹙的眉眼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心绪。 顾知行看着沈今棠焦急的模样,眯了眯眼睛,心下有了计较。 将荷包在指尖轻轻摩挲片刻,随后缓缓塞进胸前的衣襟里。 唇角微勾,他垂眸看向沈今棠,道:“还给你可以,有个条件。” 沈今棠将手攥紧,手心传来的刺痛让她稍稍清醒一些,她抬眸看向顾知行,道:“世子殿下是个好人,我相信世子殿下一定不会为难我。” “好人?你还是第一个说本世子是好人的。” 顾知行理了一下衣襟,施施然坐在一侧,好整以暇地看着沈今棠,说道:“只可惜啊,本世子不是什么好人。” “你啊,最好乖乖的听本世子的话,否则……”顾知行捏住沈今棠的下颌,半是戏谑半残忍地说道:“仔细你的小命。” 沈今棠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笑里面尽是苦涩。 她的性命? 真是好多人都想要她死啊!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要死,凭什么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却可以高坐于楼台之上,凭什么他们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的生死? 她的性命纵使卑贱,但也绝不会这般轻易地死在他们这些人的手里。 她要好好地活着,活着把那些人一个、一个地拉下高台。 “全凭世子殿下吩咐。” 顾知行眼神闪烁,眼珠子快速转了几圈,似乎在琢磨什么主意。紧接着,他的眼睛一亮,起身大步向外走去,片刻后又匆匆返回,手里多了几张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 他将纸张放到沈今棠手上,说:“背下来,不管明天谁问你,你就照着纸上的说。” 这纸张上记录的就是十五年前沈太师在桃花村所做之事,他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打听到的。 这些东西从沈太师的亲女儿嘴里传出去,那效果……啧啧,可想而知。 沈今棠只是上下扫了一眼,便对顾知行要自己做的事情了然于胸,只是—— “世子殿下打算如此利用这些东西?” 如何利用?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那御史台之所以参他,就是因为沈太师在背后指使。 既然他这么爱参别人,那就让他也得好好享受一下被御史参的过程! “明天你就跟本世子去御史台,将十五年前沈太师做的那些好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本世子就不信了,那些个嘴碎的家伙不把沈老头参的狗血淋头!” 沈今棠望着顾知行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微微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窝处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像是给眼眸蒙上了一层薄纱。 “沈太师为官三十载,桃李满天下。御史台中有七成或多或少都受过沈太师的恩惠,他们会仅凭世子殿下一家之言,便去得罪自己的恩师吗?” “更何况,世人对世子殿下多有偏见,沈太师前脚让他们参了您,您后脚就让他们去参沈太师,这在外人看来,怕不是存心报复?” “本世子就是报复啊!”顾知行理直气壮的说道。 沈今棠:“……” 她说的是这意思吗?她的意思是顾知行的可信度很低,御史未必会听他的话,更会怀疑这事情的真假。 他能不能成功不重要,左右他是世子,即便做得再出格,也会有人给他兜底。 可她不一样,在这繁杂的京都中,她只有这一条命,一条所有人都轻视的性命来拼,来闯。稍有不慎,死无葬身之地! 可顾知行并未给沈今棠说话的机会,只是将纸张塞到沈今棠的手里,威胁道:“赶紧背,明天天亮之前都给本世子背熟它,不然本世子就烧了你的荷包。” 第一卷 第5章 瞧一出好戏 太师府。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划破了夜的寂静,沈淮序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鲜明的指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极为刺眼。 他的头被打得微微侧向一边,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但即便如此,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一株经受风雨而不折的翠竹。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沈太师的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怒火,他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紧盯着沈淮序。 沈淮序缓缓地将头转回正面,伸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藏下眼底的厌恶。 “父亲与其生气,不如想想该怎么应对世子的报复。” 听了这话,沈太师拂袖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扫落,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他何尝不知顾知行要报复他? 可这是他想的吗? 朝堂上有谁不站队,不是太子党就是长公主党! 他是太子党,得罪顾知行就是他的投名状,这是他能左右的了的吗? 片刻后,他抬头看向沈淮序,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沈淮序藏下眼底的厌恶,若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才懒得管这些事情。 闭眼,吐出一口浊气,沈淮序这才再睁开眼睛,说道:“他既想让父亲身败名裂,那便说明父亲现如今的名声是极好的,我们不如先发制人,让他有口难言。” 在顾知行揭发出沈今棠的身份之前,随便给沈今棠安排个身份,只要沈今棠不是沈太师的私生女,那便对沈太师的名声不会有半分的影响。 将沈今棠的身份盖棺定论之后,任凭顾知行说出花来,也没人会信他。 毕竟一个素来清正的太师和一个一向不着调的纨绔世子相比,多数人都会更偏向他们这边。 甚至,他们还可以反咬一口,让顾知行再栽一个跟头。 沈太师混迹官场多年,自然很快便领悟到了沈淮序的意思。 “老夫这便进宫。”沈太师将手中的茶盏按在桌上,盏中的茶叶随之轻轻摇曳,上下浮动。 第二天,世子府。 “都背熟了吗?”顾知行打了一个哈欠,困死他了。 这大晚上的,他不睡觉,竟然盯着人背了一晚上的书。 不过背会了就好,背会了就能让沈太师身败名裂,那可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的事情,想想一会儿要发生什么就开心。 沈今棠看了一眼兴奋的顾知行,微微叹了口气。 沈太师明知道顾知行要报复他,可会坐以待毙? 这个时候怕不是已经进了宫,找到了解决办法。 顾知行现在去宫里,怕不是自投罗网,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 若是任由顾知行输了这场仗,自己落到沈家手里,那还有得活? 此事成败,关乎自己身家性命,不容有失! “世子殿下!” 顾知行抬眼,问道:“怎么?不敢去啊?”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荷包,哦不,是你的小命都在本世子的手里握着,本世子的决定容得了你来说三道四?” 说着,顾知行便要往前走。 沈今棠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顾知行停下,低头看向那只拽住自己衣袖的手,很瘦,指节突出,皮肤紧贴着骨头,不像京中闺秀的手。 这小豆芽菜估计是吃了很多的苦。 就在他觉得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过分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世子殿下既然要做,那这件事情就该做绝,不能给敌人任何翻身的机会。” “只在御史台分说道理,所信者能有几人?能为世子殿下去参沈太师的又有几人?即便是参了沈太师,又能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世子殿下可曾想过?” 沈今棠的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是算计,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是明知道危险,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 “那……那你说怎么办?”顾知行不受控制的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沈今棠松开了手,隐下自己眸中的算计,引导道:“世人热衷于讨论些家长里短,越是捕风捉影,传播的速度就越快,范围也越广。世子殿下,您说呢?” 御史或许有顾忌,有立场,但百姓不会,三人成虎,假的也会传成真的,更何况,这事本来就经不住查。 顾知行的脑海中灵光乍现,他一把拽起沈今棠:“跟本世子走。” 跟着他去唱一出好戏。 沈今棠被动地跟着他走上马车,看着他精神奕奕的样子,有点看不懂他要干什么。 她话的意思是让顾知行安排几个说书先生在各大茶馆戏院里说,说的似是而非,又指向沈太师便是最好。 这样一来,民间议论纷纷,便会迫使沈太师就压下这些传闻,他一出手去压,便是坐实了这名声;若是不出手,这些风言风语迟早有一天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那时候真假就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帝不会让一个名声有损的人担任太师一位。 那时,才是对沈太师最好的惩罚。 而在这期间,她也有更多的时间来重新审视周围的关系,来给自己寻一条最合适的路。 可顾知行这是要去干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耳边逐渐热闹起来。 沈今棠掀开车帘去看,街巷间,小贩的吆喝声、马蹄声、车轮声交织成一片。 茶馆里,茶客们高谈阔论,笑语盈盈;市集上,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偶尔,远处传来几声鸡鸣狗吠,更添几分烟火气。 这是—— “闹市?” 听到沈今棠的声音,顾知行点点头。 清晨的闹市最是吵闹,最是人多,京都有什么消息,这里传得最广,最快。 这也是为什么顾知行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带着沈今棠来此的原因。 事情若是进展顺利,等下早朝,满京都的人便都能知道沈太师的那些风流韵事了。 顾知行指挥众人搭建好了临时的高台,锣鼓声震天,吸引了众多围观者的目光。 待人群聚集得差不多时,他才带着沈今棠缓步走向台前,准备登台唱戏。 沈今棠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哪家好人做坏事,还要敲锣打鼓地让所有人都知道是自己在做啊? 她是要顾知行派人去散播,不是想跟着他一起丢人现眼! “这是要干什么啊?” “不知道啊,不过那台上的不正是世子吗?” “哪个世子?” “还能有哪个世子,最能闹事的那一个!” “不过他旁边的那姑娘是谁啊,我倒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他这是要干什么?搭台子唱戏吗?” 周围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尽数传入顾知行的耳中,他看向最后说话的人,大声道:“没错,本世子就是要让你们瞧一出好戏!” 第一卷 第6章 她是本世子的人 “世子殿下?”沈今棠出声,试图唤回他的理智,能不能别这么丢人现眼的? 但顾知行似乎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丢人,依旧笑意盈盈地沉浸在自己即将要报仇成功的喜悦中。 “好戏?什么戏啊?” 竟然能让堂堂世子亲自上台给他们唱戏,那得是什么样的啊? “你们知道本世子身边的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吗?”顾知行搭在沈今棠的肩膀上,笑着看向台下的人。 “谁家的啊?不会是世子您自己要娶的吧?” “我猜是,不然哪家的姑娘肯这样抛头露面?” 台下百姓七嘴八舌地猜测着各种原因。 若是之前有谁编排他和哪家姑娘情投意合,他早恼了要打人。 可是这次,顾知行倒是一反常态,没恼,笑着听人说话。 周围百姓瞧着顾知行不反驳,愈发觉得猜中了,说得愈发大声。 顾知行瞧着气氛差不多了,正想揭秘,突听一道尖细的声音—— “世子殿下!陛下有旨,宣您入宫!” 是御前的高公公,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 顾知行不知原因,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转头看到沈今棠,灵光一闪,张嘴就要大喊出沈今棠的身份。 “快,别让小世子胡闹。” 随着高公公的一声令下,几个御前侍卫遣散百姓,其余的人赶在顾知行说话之前,捂住了他的嘴,将其扭送到了马车里。 “小祖宗,您可消停点吧,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惹陛下生气。”高公公翘着兰花指,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他的眼神里满是对这位小祖宗的担忧。 他知道,这位小祖宗虽然年幼,却深得陛下的宠爱,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但今日一早,沈太师便将这位小祖宗告到了御前,大有一副不给他做主,他就一头撞死在御前的架势。 皇帝大怒,特派他将人堵住嘴,绑回宫里。 “小心着点,别伤着小世子。”高公公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示意侍卫将顾知行送到马车上。 随后,高公公才看向独留在台上的沈今棠。 台上女子的面庞如同玉镜般素净而姣好,未施粉黛,却自然流露出一种冷清,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身姿优雅,腰肢纤细,双肩削瘦,背部挺直,如阳春白雪般清冷而高贵。她站在那里,不像是乡野出身,倒像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贵女。 “姑娘也随着咱家走一趟吧。” 沈今棠闭上双眸,吐出一口浊气,她知道顾知行张扬,胆大妄为,但是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张扬。 大庭广众之下,世子带头宣扬臣子后院之事。 皇家,丢的起这个人吗? 被皇帝阻止,沈今棠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这一遭被皇帝拦下,怕不是沈太师那边有了新的动静? 沈今棠垂在身侧的手掌逐渐收紧,若是沈太师早已想出来了应对之法…… 她可就对顾知行没有半分用处了,到那时,顾知行不会保自己,沈家却也不会放过自己。 依照她现在在京城的身份,怕是凶多吉少。 “姑娘!” 高公公催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今棠不再耽搁,睁开眼睛,从高台上走下。 朝着高公公微微欠身,仪态规矩,这才走向马车。 高公公从背后看了一眼沈今棠,心中暗忖:举止得体,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这位姑娘怕是不简单啊! 沈今棠上了马车,看到一旁被五花大绑的顾知行,微微叹了一口气。 “唔唔唔……”顾知行朝着沈今棠使眼色,让她给自己松绑。 但还没等沈今棠有什么动作,高公公便也走了进来。 一进来便径直地扑向顾知行,拿掉勒着顾知行的白布:“哎哟,小祖宗受苦了吧?” “呸!”顾知行别过头,挣扎着要坐起来。 高公公连忙过去搀扶,小心翼翼地把顾知行给扶起来。 “你什么意思?把本世子捆成这个样子是要干什么?”顾知行没好气地问道。 高公公讨好似地说道:“小祖宗哎,这是陛下的意思,不然老奴怎么敢如此对您呢?” “皇帝舅舅?”顾知行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两圈,问道:“皇帝舅舅为什么要绑我?” 高公公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最后,只叮嘱道:“奴才也不知道是为何,只是小祖宗您到了之后,千万不要乱说话,惹陛下生气。” 顾知行还是不解,再逼问,高公公却又什么都不肯说了。 顾知行不明白,但沈今棠却是明白了大概。 不用说,都知道是沈太师出手了,他要解决自己这个祸患带来的问题,至于是怎么解决,沈今棠一时之间却不能确定。 马车在晨光中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 车厢内,沈今棠坐在软垫上,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凝视着外面渐渐冷清的街道。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马车壁上,随着马车的节奏轻轻摇曳。 到了宫门口,马车便不能进去了,沈今棠和顾知行下了马车,由高公公领着朝宫内走去。 金碧辉煌的宫殿熠熠生辉,红墙绿瓦交相辉映。宫墙旁,一棵大树静静地伫立,深秋的露水凝结成白霜,覆盖在树叶上,为这幅画卷增添了几分清冷的美感。 沈今棠站在宫殿的阴影之下,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愣着做什么?走了!” 顾知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天真的愚蠢。 沈今棠微微吐出一口浊气,有个高贵的身份就是好,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有人替他担着,不像自己,走一步算十步,生怕在哪儿就丢了自己的小命。 “嗯。”瞧着顾知行一直看着自己,沈今棠只能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跟奴才走吧。”高公公在前方引路。 宫殿的大门在沈今棠面前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她站在门槛,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她的心跳逐渐平缓,迈步进入,踏在冰凉的石板上,步伐逐渐坚定。 “世子殿下,请随老奴来。” 到了御书房,高公公拦下沈今棠,单单只请顾知行一个人进去。 沈今棠皱眉,若是她不进去,那里面发生什么可就完全不是她可以左右的了了。 她不喜欢这种被别人决定命运的时刻。 “嗯。” 顾知行抬脚要进,衣袖突然被人拽住,低头一瞧,正是沈今棠担忧的双眸。 “世子殿下,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好吗?”沈今棠出声道。 顾知行打量了沈今棠一眼,心下有了计较,道:“你对本世子还有用,本世子自然会保住你的小命。” “高喜,她是本世子的人,让你手底下的人都注意点。”顾知行叮嘱了一声。 “世子您就放心吧,老奴有分寸。”高喜引着顾知行往御书房里走。 沈今棠站在御书房门口,直到看不见顾知行的身影,心中的不安才逐渐蔓延。 沈家是狐狸窝,而顾知行又是个仗着身份尊贵,说话做事不计后果的主儿,怕是到了皇帝面前,中了沈家的圈套,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第一卷 第7章 表小姐 “姑娘,请在此稍作休息。”听从顾知行的吩咐,高喜安排了一个小太监看照沈今棠。 沈今棠微微颔首,顺着小太监的指引坐在了门口左侧的椅子上,静静等待。 可刚一坐下,便听到“咚——”的一声。 茶盏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听到御书房内传出来的动静,沈今棠即刻便站了起来,目光朝内看去。 “姑娘,陛下尚未传召,您是不能进的。”站在沈今棠身后的小太监出声提醒道。 沈今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重新坐回椅子上,道:“多谢公公提醒。” 手指微微蜷起,心下不安,她现如今在京都可以说是如履薄冰,唯一的筹码就是顾知行。 顾知行想要用她报复沈太师,这是她唯一的可以和顾知行搭上线的事情,若是失去了顾知行的庇护,她可就只剩下…… 沈今棠微微仰头,闭上双眼,但愿顾知行聪明些许。 可殿内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有哭诉,有怒声,更多的却是顾知行破口大骂的声音。 听着殿内传来的怒骂声,沈今棠的眉头越皱越紧,当真是高看他了,竟是如此沉不住气。 但顾知行可以随着性子胡来,是因为他有那个底气,她不行,她必须要想办法周旋,至少不能让顾知行一败涂地。 思虑片刻,沈今棠心里便有了谋算。 “公公,不知长公主殿下何时下朝啊?” 小太监看着沈今棠的眼神有些微妙,不知该不该作答。 “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着世子殿下即便惹得陛下生气,那也是世子殿下,也是陛下的亲外甥,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家中长辈与小辈也不会真的生气,怕是只缺一个台阶,让长辈下来罢了。” “至于这个台阶怎么给,由谁来给,公公伴圣驾已久,心中应是有了答案。” 瞧小太监的脸色比之从前已有松动,沈今棠嘴角扬起一抹假笑,将头上的累丝嵌宝石鎏金簪取下,塞进小太监的手中,道:“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罢了,公公派人传个话,若是成了,长公主殿下和世子殿下自会感激公公;若是不成,公公自可一问三不知,推得一干二净。” 顾知行这人虽说傻了点,但是钱多,随便给她的一套衣物首饰,单拿出来,对普通人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小太监神色暗了些许,悄悄地将簪子收入袖中,退了下去。 沈今棠唇上笑意渐消,淡漠地瞧着牌匾上的“御书房”三字。 不知过了多久,高喜从殿内出来,瞧见沈今棠,便是喜色满满地恭喜她:“姑娘明珠蒙尘,现如今苦尽甘来,可喜可贺,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可喜可贺? 她能保住性命便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哪儿来的喜? “敢问公公,民女……喜从何来啊?” “姑娘是沈太师夫人的外甥女,太师府的表姑娘,历尽千辛万苦前来寻亲,现如今愿望达成,可不是可喜可贺?”高喜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伸手请沈今棠往外走,道:“姑娘请跟咱家出宫吧,太师府的轿子还等着姑娘呢!” 外甥女? 沈今棠心中不解,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道谢:“有劳公公了。” 她跟着高喜往宫外走,心中却早已是翻天倒海。 直到坐上轿子,沈今棠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殿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怎么就从沈太师的私生女变成了太师夫人的外甥女了? 而顾知行现如今怎么样了,他在御书房里发生了什么? 从宫中到太师府的一路,就好像是有一把刀悬在她的头顶一般,让她不得安宁。 “姑娘,到了。” 沈今棠紧握的手指微微松开,抬脚走了下去。 太师府远不如皇宫气派,甚至有些寒酸,只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字体倒是显得几分文人风骨。 “姑娘,请随老奴来。” 太师府的管家领着沈今棠步入府中,一路上他寡言少语,神情间透着几分淡漠。 穿过几处喧嚣的庭院后,他将她带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前。 管家侧身,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扫,既无明显的冷意,也无过多的热情。 他指了指院子,道:“这处院子空了许久,但每日都有人来打扫,姑娘来得突然,老爷先前并未吩咐。故此,便先住在此处,等老爷从宫里回来,再行商量。” 沈今棠心中虽有诸多疑惑,却不愿再添烦扰,便微微颔首,向管家致谢,然后抬步向里走去。 然而,她的脚刚一落地,耳边便响起了一道尖酸的声音:“哟,这是哪儿来的野丫头,竟也能踏入我沈家的门槛?” 沈今棠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正傲然仰头,鼻孔朝天,语气中满是轻蔑。 管家一见那粉衣女子,立刻满脸堆笑,与之前对待沈今棠时的冷淡截然不同,极尽谄媚之能事:“这是夫人家的外甥女,咱家的表小姐。她刚刚到京都,老爷吩咐奴才带她安置一下。” 管家又连忙招呼起沈今棠来:“还不快来见过三小姐?” 沈今棠略一扫视,便已知晓对方的身份,太师府的三小姐沈绾绾,沈太师最疼爱的秋姨娘所生,在府内极尽宠爱。 “三小姐安好。”沈今棠微微福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卑躬屈膝,也不失礼节。 “三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管家谄媚地问道。 沈绾绾并没有搭理管家,只是移到了沈今棠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尽是不屑。 “夫人家的外甥女?” 沈绾绾高傲地扬起脖子,道:“可如今,掌管府中中馈的是我娘,管你什么表小姐堂小姐,就算是嫡亲的小姐,那也得先拜见我娘!” 她目光不善地扫过沈今棠,冷声道:“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乡下丫头。” 沈今棠不想与她纠缠,只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道:“三小姐所言极是,只是我今日长途跋涉,尚未梳妆,恐怕会冲撞了秋姨娘。不如这样,我今日沐浴更衣,明日一早定会亲自前去拜见秋姨娘,以表诚意,不知可否?” 沈绾绾上下打量了沈今棠一番,见她一副温顺可欺的模样,心中暗想,教训她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时半会。更何况父亲这几日心情不佳,她行事需谨慎些,以免惹得父亲不悦。 想到这里,沈绾绾轻哼一声,道:“这还差不多。”说罢,转身便走,管家谄媚地跟在后面。 待众人都离去后,沈今棠才走进小院,院内布置颇为简朴,可她全不在意。 她在意的只有她接下来的路,接下来该怎么保住自己的命,该怎么在京城立足? 高喜说她现在是太师府的表姑娘,虽然她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至少身份过了明面,还是被皇帝知晓了的。 所以沈太师即便是再想除掉她这个污点,那也不能在近期内动手。 不光如此,他们还得好好地待她。 不然,太师府的表姑娘一到太师府便出了事,传出去可就不太好听了。 到那时,沈太师一向在乎的脸面可就要没地方了。 所以说,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而且太师府表姑娘这个身份对她来说,倒是个不错的结果,这个身份可比奴隶能做的事情多得多了。 想清楚这些,沈今棠便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隐隐约约地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罢了,既然忘了,那就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待日后多探听一些消息,再行决定。 心思一放松,身体的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接连两日不眠不休,她也实在是倦怠得很。 脱了鞋子,躺到床上,什么都不想,不到片刻,沈今棠便进了梦乡。 第一卷 第8章 谁给你的胆子踩着本世子往上爬? 沈今棠一觉睡了三四个时辰,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管家并没有安排人来伺候她,整个小院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倒也乐得清净。 她活动了一下脖颈,起身去厨房烧水,打算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备好干净的衣服,倒入热水,落下门闩,沈今棠进入浴桶没一会儿,突然听到门板传来一阵响动。 “谁?” 沈今棠不敢犹豫,即刻从浴桶中出来,披上衣服,警惕地看向门口。 会是谁呢? 沈家的人? 不应该啊! 她现在出事,对沈家没什么好处。 “哐——” 沈今棠还未穿好衣服,窗子便被人猛地砸开,一个人影滚了进来。 夜色朦胧,灯火微晃,那人伴着一身的寒露迎面逼来,冷气扑面,沈今棠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世子殿下?” 沈今棠似乎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她忘记这个纨绔世子了。 只不过,顾知行的心思都摆在明面上,应当是好对付的。 再怎么样,她现在也是沈家的表小姐,还是过了皇帝面的,顾知行应当不会胆大妄为到在沈家对她做些什么。 思及此处,沈今棠抬眼看向他。 只见他眼中尽是寒意,却又夹杂着一丝……羞涩? 沈今棠不解,好端端的,怎么这副表情? 相较于沈今棠的坦荡,此时顾知行的眼睛却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谁能想到她锁着门竟是在洗澡? 虽然在他眼里沈今棠和刚见面时的那个小豆芽菜没什么区别,但她毕竟是个女子,还是多有不便。 纵使他不敢多看,到底也看了不少。 沈今棠的长发还带着湿漉漉的水珠,未及擦干,那些晶莹的水滴沿着发丝滑落,滴落在她的衣服上,逐渐濡湿了一大片布料。透过湿透的衣物,她的身形若隐若现,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朦胧而诱人。 衣物紧紧贴在身上,遮住了大部分的皮肤,只有锁骨处和环抱于胸前的小臂裸露在外,在热气的熏腾下,她的肌肤泛起淡淡的粉色,如同初绽的桃花,娇嫩而生动。 顾知行喉结微动,有些不知所措。 “世子殿下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沈今棠等了片刻,不见顾知行有所反应,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听到沈今棠的声音,顾知行的神志便被唤回了几分,眸子中布满寒霜,抬手握住沈今棠的下巴,凉凉地开口道:“本世子救了你,你竟然敢恩将仇报,把本世子当傻子哄很得意吗?” 当傻子哄? 沈今棠皱眉垂睫,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在诈她? 思绪百转千回,沈今棠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 “说话啊,怎么,敢做不敢当啊?” 握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沈今棠感觉到了疼痛,想要挣脱,但却不及他的力气,终究是徒劳。 “世子殿下何出此言啊?我……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竟惹得世子殿下这般猜疑。”沈今棠一边应付,一边垂下眼眸,快速地思索着。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知道了什么? 难不成他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不应该啊! 知道她身份的人大多不在京城,即便是少数在京城的,那也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怎么可能被顾知行知道? 可若不是如此,他又何来这么一出? 一个个可能的原因刚刚出现,便立即被她否决。 一时间,竟真想不出他来此的缘由。 “呵!” 顾知行看着沈今棠这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竟是气得冷笑出声。 他之前便是被沈今棠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假面给骗了,还以为她是什么可怜虫,只可惜人家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踏脚石,想要踩着他往上爬! 四个时辰前,他被皇帝下令责打三十鞭,沈家也没得到好处,沈太师被罢免朝堂参政,沈淮序从四品御史中丞连降三级,贬为监察御史。 那时,沈淮序走到顾知行身边,问道:“世子殿下如此愤懑,一心为棠儿打抱不平,但棠儿对你是否也是如此真心呢?” “你什么意思?”顾知行皱眉。 “世子殿下身份尊贵,自然难以体察世间女子的艰辛。若是不为自己打算打算,又缺乏家族的依托,即便有幸攀附上权贵,终究也会如同乱世中的浮萍,无依无靠,随波逐流。” “世子殿下就没有细想过,我那妹妹为何要把事情闹大呢?” “闹大了,谁的脸面上有光呢?” 沈淮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世子殿下可别被人当刀使了,到头来还为着别人拼命。” 顾知行瞧着沈淮序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脑海里不断地回忆着沈淮序的那句话: ——“被人当刀使。” ——“谁的脸面上有光?” 这件事情闹大了,他顾知行平白挨了一顿鞭子,沈家的名声也差点败坏,谁都没有得到好处! 不,若说好处,还是有一个人的。 那便只有沈今棠得以风风光光的回到沈家,即便不是以沈家姑娘的名义回去的,那也是沈家表姑娘。 一个乡下丫头,摇身一变就成了沈家表姑娘,攀上沈太师一家,日后即便是再不行,有着沈家的名头,她也算是可以富贵一生了。 好啊,好你个沈今棠,竟然敢拿他当刀使! 思及此处,顾知行心中怒气更胜,更别说再看到沈今棠如今这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简直是气得眼尾猩红。 “你既不知悔改,本世子又何必同你浪费口舌?” 说着,顾知行松开扼着沈今棠的手指,随手拿起沈今棠解下的发带,便去绑她的手脚。 “世子殿下,你要做什么?” 沈今棠自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不可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当即反抗起来。 他身份尊贵,怎么胡闹都没有事情,就算是把天捅出个窟窿来,也会有人给他兜着。 但是她沈今棠不一样,沈家人对她虎视眈眈,她谨小慎微尚且担忧生命安全,若是跟着他闹出点什么事情来,沈家人巴不得趁机把她这个污点解决了。 “世子殿下,你别动手,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沈今棠推着他的肩膀,竟是真的将其推开。 “嘶——” 顾知行后退两步,倒吸了一口冷气,倒是真会挑地方,专挑他伤口推。 垂眸看下,肩头处已渗出血丝。 这些沈今棠自是不知的,她只是想到顾知行的态度突然转变,定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她必须得解释清楚。 “世子殿下,我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今日在御书房中是否有人……” 沈今棠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顾知行打断:“误会?我们之间的误会可大了去了,从一开始你不就在利用本世子吗?” 顾知行这人最受不得激,若是顺着他来,他或许还会心软,不一定做些什么;可要是逆着他,那他便非要挣个高下,让你瞧瞧到底能不能拧得过他! 沈今棠瞧着顾知行朝她一步步走近,心中警铃大作。 再闹下去,怕是会引来沈家的人,若是被他们借题发挥,自己的处境便更难了,更别说激怒顾知行会有什么后果了。 她只能是一步步地退,再退…… 直到撞到床脚,退无可退。 第一卷 第9章 真以为他会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吗? “呵!” 顾知行冷笑一声,伸手便要捆住她的手脚。 这次顾知行没有留手,再加上沈今棠也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没有多加反抗,便真的叫他将人的手脚捆了起来。 “世子殿下,您的气可消了?”沈今棠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顾知行的目光落在沈今棠身上,她因刚才的挣扎,本就宽松的衣物更加散乱,肩头的衣衫滑落,露出一截细腻的肌肤。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几缕发丝贴在额前,被汗水微微打湿,衣衫不整的褶皱间酥胸半掩,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 手脚被紧紧捆绑在一起,姿势显得有些狼狈,却也无意间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腰身细而柔软,更添几分柔弱与楚楚可怜之态。 不知怎的,顾知行脱口而出,道:“就你这一副豆芽菜的身材还想勾引本世子,想让本世子可怜你,想都别想!” 真以为他会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吗? “你……” 也不知是那一句豆芽菜的身材还是另一句蓄意勾引,愣是把沈今棠气的理智全无,顾不得什么算计,什么安抚,直直气的满脸通红。 “顾知行,你简直是个浑蛋!” 沈今棠这辈子没受过这种侮辱,若是她做过也便罢了,可偏偏她没做还往她身上泼脏水!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浑蛋?你不是吗?你不是想踩着本世子往上爬吗?” “你以为本世子会像旁人一样,忍气吞声地吃下这个闷亏?” “想都别想!” “本世子偏要叫你白忙活一场,你可不要忘了,是本世子在奴隶市场买下了你,你的文书契约都在本世子的手里,你这辈子都只能是伺候本世子的婢女,懂吗?” 沈今棠脑海中一阵白光闪过,她似乎是知道顾知行要做什么了。 沈太师在朝堂上弹劾他,他便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现如今他误以为自己利用她,当上了这个表姑娘,名正言顺的回到沈家,所以他同样也要让自己愿望落空,白忙活一场! 白忙活一场? 那可不行!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奴隶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表小姐,但好好运作,未必不能得偿所愿,弄死那些人面兽心的东西。 可若是任由顾知行胡来,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那自己这些日子所受的哭可就全都白费了。 “顾知行,你听我说,咱们之间有误……唔唔唔……” 顾知行一个字都不想从沈今棠的嘴里听到,径直堵住了她的嘴。 解开身上的大氅,将人儿连头带脚整个包裹在内,叫旁人看不出里面是谁。 随后,将人儿扛起来就走。 “唔唔唔……” 沈今棠眼前一片漆黑,周遭寂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她被搁在马背上,随着马蹄的起伏,身体像被浪卷起又落下,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呕吐。 颠簸之后,她又被提起,重重地落在一个肩头。 随着脚步的晃动,世界在眼前旋转,眩晕如潮水般涌来。 “咚——” 不多时,她便又被丢在柔软的锦被上,坠落感让眼前瞬间发黑。 沈今棠努力缓过一口气,试图看清四周,可厚重的布料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唔唔唔……” 她试图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让顾知行察觉到她的存在。 然而,她被布帛堵着嘴,压根无法发出声音。 求人不如求己。 沈今棠开始奋力地挣扎,手臂在大氅中胡乱挥舞,双腿也拼命地蹬踏着,终于,大氅被她撑开了一条缝隙。她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将脑袋一点点地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当视线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屋内的明亮灯火瞬间刺入眼帘,她微微眯起眼睛,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沈今棠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少年身上,只见他正背对着她,专注地解着身上的衣服。 少年的身形挺拔,肩膀宽阔,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他的动作有条不紊,手指灵巧地在衣扣间穿梭,衣物一件件被脱下,堆放在一旁。 这般紧急的时候,不想着把事情解释清楚,他脱什么衣服? 沈今棠是真的看不懂顾知行要做什么了。 突然,顾知行的手指在解衣服的动作中停顿,仿佛是感觉到了沈今棠的目光。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沈今棠身上,只见她已经费力地将大氅挣脱开来,露出了脑袋。未干的长发紧贴在她脸颊边,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散发出一种凌乱而真实的美感。 沈今棠的双眸中闪烁着焦急与不解,似乎在奇怪他为什么要脱衣服,可却因为嘴被堵住而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沈今棠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 当他想这个时候解衣服? 要不是因为她,他至于被皇帝舅舅罚了三十鞭? 现在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再加上今天又是骑马又是绑人又是扛人的,他身上的伤再不上药,就等着失血过多致死吧! “看什么看,不知道非礼勿视?” “唔唔唔……”沈今棠呜咽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顾知行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走向沈今棠,伸手取下她嘴里的布帛。 纵使取下布帛,沈今棠的腮帮子依旧很是酸痛,但她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她有太多想问的了。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用平稳的语气开口:“世子殿下,我想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 话音未落,顾知行却轻笑出声,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那樱粉色的唇瓣微微颤动,吐出的话语却带着几分戏谑与不以为然:“呵,你啊,真是巧舌如簧,连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还是堵住你比较好,免得本世子被你那花言巧语蒙骗了去。” 顾知行本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结果不过是在狡辩。 他冷哼一声,伸手就要将布帛重新塞回她的嘴里。 第一卷 第10章 你想怎么服侍本世子? 沈今棠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化为无奈:“世子殿下,我不说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能跟没有理智的人计较。 沈今棠努力平复心绪,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语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柔和而顺从:“世子殿下,您不是说要让我当您的奴婢吗?那不如您先解开我的手脚,我来服侍您。” 她心中默默祈祷,现在这个时候还不算太迟,只要她能在明早被人发现之前回到太师府,安抚住顾知行,那今天的事情就可以权当从未发生过,谁都不会知道。 那么,她之前的计划,还都可以照常实施。 “服侍?你想怎么服侍本世子?”顾知行的言语中带着一丝玩味,这话说得令人遐想。 想用美人计? 顾知行嗤笑一声,就她那身材,头大身子小,活像根豆芽菜,用美人计,怎么可能成功嘛? 再者说了,美人计…… 他看看自己,再看看沈今棠,这可说不定谁才是那个美人呢! “世子殿下身上的伤口深浅不一,自己上药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我虽只是略通医理,但也学过一些皮毛,愿为世子殿下分忧。” 听了沈今棠这话,顾知行算是意识到了,她是半分没有都往旖旎的地方想。 “呵!” 罢了,算她识相,没有往旖旎的地方想,不然,他非得教训她一顿,让她意识到本世子可不是她可以觊觎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就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想吗? 他这张脸,他这身材,哪个见了不是垂涎三尺,怎么她就半分心思都没有呢? 真就奇了怪了! 罢了罢了,这样也好,不然还是自己吃亏了。 “世子殿下?” 瞧顾知行皱眉皱了许久都没有反应,沈今棠不由得出声喊他。 她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陪他在这里耗着,若是明天一早沈绾绾没有看到她去给秋姨娘请安,怕是她不在沈家的事情立刻便会传扬出去。 她这可还是第一天进沈家,就弄出这种事情来,日后行事,怕是有诸多不便。 “喊什么?本世子面前轮得到你来大呼小叫?”顾知行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别过头去,眼神不敢瞧沈今棠,又像是有些心虚。 沈今棠自是不跟他计较这些,只缓和下语气来说:“世子殿下可要我服侍您上药?” “上药就上药,别说这些似是而非撩拨人的话。”顾知行抿了抿唇角,似有不悦。 沈今棠自是不懂他何出此言,但她现在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让顾知行先给她解开绳索,故只能是先压下疑问,只是看向手脚上的绳子。 顾知行自然是看到了沈今棠的眼神,不情不愿地吩咐道:“过来。” 沈今棠双手双脚被绑在一起,行动极为不便,只能艰难地挪动身体,膝行着一点点靠近顾知行。 直到跪坐在顾知行面前,她微微抬头,示意顾知行给自己解开绳子。 顾知行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弯下身子,修长的双臂绕过沈今棠的肩膀,去解她身后的绳子。 两人距离极近,沈今棠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为了避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顾知行的动作格外小心,手指微微颤抖,显得有些笨拙。 绳子却像是故意和他作对,怎么解都解不开。 沈今棠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惹恼了这位大爷。 她以为是自己离得太远,便又朝前挪了挪。 这一下,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沈今棠的发丝轻轻贴在顾知行的脸上,痒痒的,让他忍不住微微侧头。 顾知行不光呼吸变得急促,就连心跳也跟着加快了几分,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别乱动!”顾知行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可手指却越发不听使唤。 绳子在他手中缠绕,仿佛故意和他作对,怎么解都解不开。 他能感受到沈今棠身上的温度,甚至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这让他的心跳更加急促。 沈今棠虽然着急,但到底不敢激怒他。她侧头去看,视线却被顾知行挡住了大半,什么都看不到。 她只能柔声问道:“世子殿下,好了没有?”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他。 “快了,别催!”顾知行的声音有些生硬,他同绳子作斗争,心里却有些生气自己之前将绳子绑得这般难解。他咬着牙,手指微微颤抖,终于在一番努力后,将绳子解开。 一抽绳头,绳子猛地一紧,沈今棠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朝着柔软的床褥倒去。 “啊——” 她的本能反应是去扶身旁的顾知行,试图借力稳住身形,可顾知行同样没有防备,被她这一扶,两人一起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栽倒在被褥之中。 瞬间,顾知行整个人压在了沈今棠身上,沈今棠只觉得一阵压迫感传来,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顾知行身上的重量,还有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顾知行也没好到哪儿去,身上的伤口被这一下压得隐隐作疼,估计是又撕裂了。他微微皱眉,却不敢动弹,生怕引起更大的尴尬。 “世子殿下,你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沈今棠蹙眉,看向顾知行。 沈今棠的声音瞬间唤回顾知行的理智,正当顾知行想要挣扎起身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道人影正往屋内来。 顾知行的心猛地一沉,他的手比脑子更快一步,几乎是本能地拉过被褥,将自己和沈今棠一起盖住。 “呃……”原本身上没有轻几分的重量,又重新覆上,压得她肺里的空气更加稀薄,脸颊都开始泛红。 “别喊!”顾知行听到沈今棠的声音,几乎是立刻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沈今棠怀疑顾知行就是想要杀人灭口,想要活活憋死她! 当下求生的意识让她去扯开顾知行捂着自己嘴巴的手,顾知行也是下意识地去捉她的手。 正当时,推门的那人也来到了内室。 “知行,瞧我给你带……” 来人的话戛然而止,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和困惑。 显然,他没有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第一卷 第11章 本世子对你不感兴趣 顾知行侧头去瞧,只见顾晏清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这边。 他和沈今棠现如今的姿势实在是难以描述——沈今棠本就是被自己强行掳回来的,身上只有一件中衣,单薄得几乎能透过布料看到她的身形。而顾知行自己刚刚还在上药,身上衣物更是少得可怜,只剩下一件半敞的锦衣。 现如今两人一起跌在被褥里面,他一只手擒着沈今棠的双手,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绳子。 这怎么看,怎么不清白。 就连顾知行自己都这样认为,更不用说是刚刚进来的顾晏清了。 “你们继续,继续。”顾晏清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顾知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他简直是有嘴说不清。 他能跟沈今棠发生什么?能发生什么啊? 可顾晏清却没来得及听他的解释,便已经退了出去。 顾知行连忙起身,看看自己,又瞧瞧沈今棠,有口难言,只丢给了沈今棠一件衣服,警告道:“老实待着,否则要你好看。” 说完,他随手披上一件衣服,大步走了出去,身影在门口微微一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抬脚出了门。 出门左转,没走几步,便瞧见顾晏清正站在长亭边静静等候。 顾知行快步上前,刚想开口,却被顾晏清递过来的纸张打断了思绪。 “这是什么?” 顾知行疑惑地接过,匆匆一瞥,双眼瞬间瞪得老大,满是震惊。他不敢置信地反复翻看,又抬头看向顾晏清,等他的解释。 “这是买卖奴仆的文书。我亲自跑了一趟官署,办妥了立券、市券,还缴了交易税。从今天起,沈家刚认回来的表姑娘,就是你世子殿下的奴婢了。” 说到这里,顾晏清微微抬头,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看向顾知行:“怎么样,世子殿下,我这一招快刀斩乱麻,如何?既断了那姑娘的非分之想,又顺便打了沈家的脸,可真是一举两得。” 沈家刚认回的表姑娘,转眼成了顾知行的奴婢,这事儿传出去,沈太师的老脸都得丢完。 “明天一早,你带着这份文书去沈家,让他们交人。”顾晏清继续说道,“沈太师素来守法,想必不敢不认账,只能吃下这哑巴亏。我们手续齐全,哪怕闹到官府,也是我们占理。” “谁让你去官署的?”顾知行唇角微抿,眉间笼着一层薄怒,语气中满是不悦。 这字据上写的是“罪奴”,一旦查办,不仅脱籍无望,子子孙孙都将沦为奴籍。他本只是想给沈今棠一个教训,可这“罪奴”的惩罚未免太重了。 “你在沈家人身上吃了几次亏?要是我不帮你,你还不知道要被反咬几口呢!”顾晏清一拳砸在顾知行肩上,打趣道,“怎么?不谢我,还想兴师问罪?”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难不成是看上那沈家姑娘,不舍得对她下手?” “你胡说什么!”顾知行像是被戳中了软肋,瞬间炸毛,声音都高了几分,“谁会看上那个豆芽菜?” “这文书早晚都得办,沈家那帮人,也敢在小爷头上作威作福,不给他们点颜色,我岂不是白混了!” 顾知行说着,将文书小心收好,才发现自己只穿了寝衣,无处安放,只能捏在手里。 这一幕落在顾晏清眼里,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揶揄,扫了一眼室内,调侃道:“你不是向来不好女色吗?今天怎么了,房里突然多了个女人?” 顾晏清进来时急匆匆的,只隐约看到屋里有个女子的身影,却没看清容貌。 “什么女人……”顾知行刚想反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沈今棠,烦躁地摆了摆手,“那豆芽菜是……”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本想解释,却又觉得多余,越描越黑,仿佛自己真有多在意似的。 “好,不问了。”顾晏清见状,也不再追问,语气轻松道,“我今天来还有件事。明天我和轻舟他们在春风楼给你摆宴,去去你这几日的晦气,你可别不来。” 说完,他也不等顾知行回答,转身从后门离开,只留下顾知行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烫手的文书,满心无奈。 顾知行望着顾晏清离去的背影,目光落在手中的劵书上,眼神渐渐黯淡。 罪奴脱籍,男子尚有一线生机,立功或许能挣得自由;而女眷的路则更为艰难,除非嫁入功勋之家,求得诰命,才有可能摆脱奴籍。 然而,诰命何其珍贵,怎么会有人愿意娶一个罪奴为妻,还为她求得这份荣耀? 她这一生,大概只能在奴籍中度过。若遇上个心善的主子,或许还能过得轻松些;若是摊上个脾气暴躁的,那这一辈子,可就真完了。 顾知行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愧疚,但很快又打消了这种念头。 沈今棠本就是奴籍,是他一时心软,才将她买了下来。 可她非但不感恩,还想踩着他往上爬。 如今,他只是将她打回原形,只能说她的计谋还不够高明。他有什么好愧疚的呢? 顾知行抬脚迈进屋内,目光落在沈今棠身上。 她乖巧地坐在桌边的凳子上,身上披着他随手丢给她的绯色外衣。 衣服太大,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似要滑落。头发半干,发尾还滴着水珠,显得格外柔弱。 看到他进来,沈今棠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里透着几分委屈,惹人怜惜。 “都说了,别做这种无辜状,故意勾引本世子,本世子对你不感兴趣!”顾知行大步走进来,将手上的券书“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第一卷 第12章 折辱 “我没……”沈今棠蹙眉,实在不知他为何这么说。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知行的动作打断。 只见他一手轻轻拉起沈今棠的胳膊,俯身去整理她身上那件宽大的绯色外衣、 沈今棠微微垂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 她深知,与他对着干,吃亏的只能是自己,索性任由他摆布。 然而衣服实在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瘦弱的肩头,怎么整理都不合适。 顾知行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他试图将衣领拉正,袖口挽起,可那衣服似乎故意与他作对,怎么弄都不顺眼。 “世子殿下可整理好了?”沈今棠见他动作稍缓,轻声问道。 顾知行上下打量一番,发现衣服经过自己一番折腾后,反而更不合身了。 他微微尴尬,伸手作拳抵在唇边低咳两声,掩饰道:“就这样吧。” 沈今棠静静盯着顾知行的动作,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顾知行仍沉浸在刚才的尴尬中,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屋内空气凝固,只剩下一片沉默。 良久,沈今棠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世子殿下,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回家?今天是我回家的第一天,明天还说好了要拜见姨娘。要是有人发现我不见了,怕是很难交代。” 听到“回家”两个字,顾知行瞬间想起沈今棠之前利用他的种种,心中怒意涌起,冷笑一声:“回家?你还想回家?”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券书,翻开后推到沈今棠面前,语气冰冷而刻薄:“你现在是本世子的奴婢,生死都在本世子一念之间,你有什么资格跟本世子提要求?” 沈今棠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拿起券书,目光在上面停留许久。 那“死契”和“罪奴”两个字,像一把刀,狠狠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几乎不敢相信,手指紧紧攥住券书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他怎么能这样? 她原以为顾知行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有些任性,但不至于有置人于死地的狠心。 可如今看来,他对沈太师手下留情,无非是因为沈太师位高权重,尚有反击之力。而对她这种无权无势的人,却是重拳出击,恨不得将她逼上绝路。 罪奴? 好一个罪奴! 她之前卖身不过是权宜之计,搏一个机会,即便如此,她卖的也只是活契。可顾知行却利用权势,将活契变成死契,将她推入绝境。 真是好狠的手段! 她心中暗骂自己愚蠢,看走了眼。 可如今木已成舟,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结局。 激怒他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他如今的做派分明是要报复她,要她卑躬屈膝,她即便再不愿,再难堪,也拗不过他。 与其受尽屈辱后低头求饶,不如尽早服软,免得受一份折磨。 沈今棠缓缓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似乎是在挣扎。 片刻后,她忽而屈膝跪在地上,将券书恭敬地呈到顾知行面前,俯身叩了下去。 余光中,只有他的靴尖,冰冷而高傲。 她忍受着巨大的屈辱,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锥心泣血:“世子殿下是奴婢的主子,去留自然都是世子说了算。” 她的声音在颤抖,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顺从。 顾知行听到沈今棠服软,心里那股憋着的气终于缓和了一些。 但转头一看沈今棠跪在那儿,低着头,模样软弱得很。 不知为何,心里好像更不舒服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 顾知行好看的眉心皱在一起,冷嗤道:“别的不说,你膝盖倒是软的很。” 之前哄他的手段不错,现如今越哄越不舒服,准是她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 “本世子不喜欢软骨头。” 软骨头?膝盖软? 若能站着说话,当谁愿意跪着求饶? 沈今棠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是,谨遵世子殿下教诲。” 顾知行松开手,起身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起来吧。” 沈今棠艰难地起身,身子晃了晃,好几天没吃上饱饭,腿软得厉害,眼前一阵发黑。 顾知行见她要摔倒,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可还没等她站稳,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上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冷冰冰的:“本世子再警告你最后一遍,别在本世子面前耍小心思。本世子可没那怜香惜玉的耐心,再有下次,你的手脚就别想保住了。” 说完,他甩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回头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长点眼色,上药这种事,还用得着本世子亲自来?” 沈今棠心里清楚,顾知行说得没错。 他确实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人,哪怕她没耍什么花招,在他眼里,她永远是那个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奴婢。 这就是她的命,由不得她反抗,也由不得她辩解。 她侧身回头时,顾知行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榻上,双腿交叠,双手抱胸,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向来张扬,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明晃晃的红色,像是枝头上开得正盛的芍药海棠,艳得刺眼。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艳色,衬得他那双眼睛愈发清亮,像是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带着几分灵动。 谁能想到,这样一副好看的皮囊下,藏着的竟是如此狠辣的心肠。 沈今棠别开视线,不愿再看他一眼,转身去找药膏。 顾知行一直盯着沈今棠,见她没有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而是老老实实地去找药膏,心里的那根弦这才松了一些。 其实他不是天生多疑,只是过去被那些心怀叵测的婢女坑得多了,才变得格外小心。 几年前,有个婢女半夜爬上他的床,还自荐枕席。他被吓了一跳,直接从床榻上摔了下来,狼狈得要命。 后来,他气得把人赶走,还再三警告,可还是有婢女对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投怀送抱,眉目传情,手段层出不穷。 他被气得不行,索性把院里的婢女全都遣散了事。 如今看着沈今棠规规矩矩地背对着他,他才松了口气,但视线还是紧紧盯着她不放。 他的目光逐渐下移,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那腰肢不堪盈盈一握,那般纤细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似得。 京都中人好细腰,达官显贵家尤甚。人牙子为了迎合这种喜好,往往会克扣女奴的吃食,生生饿出细腰。 顾知行也曾见过扬州瘦马,那腰肢已经极细,可沈今棠的腰却比她们还要细上几分。 他微微皱眉,心情有些烦躁,清了清嗓子,不耐烦地问道:“还没找到?” 沈今棠赶忙凑近,弯下身子,取出药膏。 她先在指腹上轻轻揉开膏体,才小心地往伤口处涂抹。 她的手指纤细而温热,触到伤口的瞬间,顾知行的身体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种感觉既陌生又微妙。 第一卷 第13章 奴婢可是弄疼世子了? “奴婢可是弄疼世子了?” 察觉到顾知行的异样,沈今棠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她刚要抬眼去看他的脸色,后脖颈却被顾知行猛地一扣,整个人被按了下去。 “不该看的别看,眼睛是不是不想要了?”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里满是怒气,眼神冷冽得像冰刀。 真难伺候! 沈今棠忍下心中的怒意,微微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怒气。 她重新低下头,手指微微颤抖着挖出药膏,小心翼翼地均匀地覆在伤口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处理一件易碎的珍宝。 那异样的感觉再次袭来,比刚才更强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触手在他的皮肤上轻轻游走。 顾知行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气:“沈今棠,你是想疼死本世子,好离开吗?” 沈今棠的动作一顿,眼皮轻轻阖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心里一阵发苦。 她前十六年在家里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曾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计? 即便是给父兄上药,也从未如此小心翼翼。 可即便如此,换来的却还是呵斥。 只不过,现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世子殿下,对不住,奴婢之前未曾做过这种细致的活计,我再轻些。”沈今棠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动作又轻缓了许多。 可动作越轻,顾知行却越觉得难受。 沈今棠也注意到了他紧绷的手臂,黛眉微微蹙起,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凑近,轻轻对着伤口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拂在伤痕上,顾知行的耳朵瞬间红了。 “沈……”他刚想开口,却被沈今棠打断了。 “世子殿下,您别那么娇气,受了伤总归是要上药的,很快就好。”沈今棠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冰凉的药膏很快又覆了上来,顾知行的手掌攥得更紧,忍了又忍。 疼倒还在其次,主要是那种异样感,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他之前上药从未如此难受,定然是沈今棠这厮蓄意报复! “起开!”顾知行猛地推开她的手。 沈今棠有些奇怪地抬眼看他,但很快又想起他警告过什么,立刻低下头。 “本世子让你滚开。”顾知行冷冷地说。 听到顾知行再次出声,沈今棠立刻将药膏放在一旁,起身离他半步远。 “别以为本世子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动作,不拆穿你是给你留着脸面。”顾知行冷冷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 沈今棠只是静静听着,她现在已经习惯了顾知行这毫无由头的话语。 顾知行冷着脸,自己拿起药膏往伤口上抹,动作生硬却迅速。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今棠,注意到她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便随手扯下桌上的一条帕子,朝她扔过去:“把你的头发绞干了,是想生病,好借机逃脱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今棠接过帕子,微微躬身,轻声道:“是,多谢世子殿下。” 她自己绝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生病难受的终究是自己,若真随了他们的意,那不是更显得自己命贱? 她拿起帕子,轻轻绞起头发,动作轻柔的很。 绞干头发后,沈今棠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顾知行上完药。 顾知行的动作很快,但每一下都显得有些用力,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沈今棠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其他动作,便试探性地开口:“世子殿下,可还需要奴婢伺候?” 顾知行抬起头,眼神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怎么?想借机逃跑?” 他的语气凉凉的,带着几分嘲讽。 沈今棠微微垂眸,语气恭敬:“不敢,奴婢的文书都在世子殿下的手里,奴婢能逃去什么地方呢?” 顾知行微微点头,下巴扬了扬,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贴身侍女自然是要贴身侍候,以便随时传唤。” 他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沈今棠今晚得打地铺了。 沈今棠微微一顿,手指轻轻攥紧帕子,又缓缓松开。 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是,奴婢明白。” 沈今棠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拉开柜门,里面只有一床薄被孤零零地叠着。 她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又忍不住扫向顾知行的床——那里堆满了多余的枕头和被子,可她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碰那些东西。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于是,她默默地取出那床薄被,轻轻抖开,平铺在地上。 被子有些单薄,但沈今棠知道,只要裹紧了,凑合一晚应该没问题。 前段时间在奴隶市场的时候,那是连被子都没有的,只能是靠自己硬抗。 现如今,有床被子,已经很好了。 知足常乐,总不能自己把自己气死。 她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尽量让自己蜷缩得更紧一些。 顾知行一直冷眼看着她的动作,看到她只取了一床被子,他的眉头瞬间皱得紧紧的:“你在跟本世子闹脾气?好大的胆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沈今棠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语气耐心而温和:“我没有跟你闹脾气。柜子里只有一床被子,我别无他法。” 顾知行被她这番话气得太阳穴直跳。 简直就是牙尖嘴利,强词夺理! 压根就没有半点做婢女的自觉! “拿去!” 他猛地拽过身侧的被子和枕头,毫不留情地丢到地上,随后,转身躺到床上,背对着沈今棠,不再理会她。 沈今棠愣了一下,看着地上那堆被子和枕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她沉默片刻,还是起身捡起被子和枕头,轻轻铺在地上。 刚铺好,就听到顾知行冷冷的声音传来:“熄灯睡觉。” 沈今棠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烛台前,轻轻吹灭了蜡烛。 黑暗中,她能听到顾知行的呼吸声,平稳而低沉。 她小心翼翼地躺回被窝,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稳,不去打扰他。 她早先便睡了三四个时辰,现下实在是不困,只闭着眼睛休息。 月光如水,渐渐西移,夜色愈发深沉。 沈今棠的胃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 她知道是为什么,她已经五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胃开始抗议了。 但是大晚上的,顾知行本来就对她不满了,若是她再闹出什么动静来,怕是真的要不得安稳了。 于是乎,她只能是蜷缩起来,抵住肚子,试图以此来缓解疼痛。 以往,只要忍过最初的疼痛,便不会再难受,但这次似乎不同。或许是饿得太久,疼痛来得格外剧烈,时间也格外漫长。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额头上还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黑暗中,她能听到顾知行平稳的呼吸声,那声音仿佛在提醒她,不能打扰到他。 于是乎,她更加艰难地蜷缩着,每一次呼吸都像钝刀子在割肉。 她告诉自己,再忍忍,忍过去就好了,可这次的疼痛却像是无休无止,让她难捱至极。 顾知行本该困得不行,毕竟他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可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翻了个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地上的沈今棠蜷缩成一团,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第一卷 第14章 贴身侍女自然是要贴身侍候 “沈今棠!”他低喝一声。 “……在。”沈今棠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试图爬起来,可身子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顾知行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猛地掀开被子,光着脚走了下来。 他随手点燃一盏油灯,微弱的灯火在屋子里投下一片昏黄的光,几步走到沈今棠身边,借着灯光,看到她脸色惨白,额头上挂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怎么回事?”顾知行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还夹杂着一丝嫌弃,“不会这么娇气吧?不就是打个地铺,还没熬过一炷香的工夫就病了?” 沈今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努力扯出一丝笑容,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我……我饿得肚子疼,五天没吃饭了。” 顾知行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五天没吃饭?”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怀疑,像是在琢磨她是不是在编瞎话糊弄他。 怎么会有人五天吃不上饭?不怕出人命吗? 沈今棠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住在象牙塔里的小世子,怎么会了解普通人的生活呢?她们这种人的性命最是不值钱。 沈今棠艰难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被屋子里的静谧吞没:“喝过几口水,中间饿得不行,就捡菜市场别人不要的菜叶子啃了几口。” 她声音里透着疲惫,仿佛那些难堪的时刻还在眼前,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扒拉着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顾知行微微皱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奴隶市场在西市坊口,紧挨着菜市场,确实有可能捡到别人丢弃的菜叶子。 只是,怎么会有人去捡烂菜叶子吃呢? 他心里有些乱,烂菜叶子这种东西即便是府里面的鸡鸭都不会吃,没想到有一天会亲耳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嘴里说出来。 他又深深地看了看沈今棠,沉默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随后冷哼一声,转身喊道:“来人!去弄点吃的过来!” 没过多久,一炷香的工夫,就有人端来了一碗温热的肉糜粥。 粥里米粒绵软,肉糜细腻,正是适合长久空腹饥饿后食用的,既能温养脾胃,又不会给肠胃带来太大负担。 顾知行本想让沈今棠自己爬起来喝粥,可看着她蜷缩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就知道她根本没那力气。 他心里一阵烦躁,但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亲自把粥端到她面前。 “张嘴。”他用勺子舀起一勺粥,送到她嘴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却又透出一丝无奈。 沈今棠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是只靠自己,今晚这碗粥怕是喝不成了。 她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有劳世子殿下了。”她微微抬起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语气还算平静。 粥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沈今棠感觉胃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那种饥饿带来的刺痛也稍微减轻了一些。 顾知行一边喂她,一边忍不住讥讽道:“本世子买下你,是要你来伺候本世子的,真是见鬼了,到头来,倒是本世子伺候你。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本世子是主子?” 沈今棠低垂着眼帘,小口抿着粥,米香在唇齿间散开,她轻声道:“自然是世子殿下是奴婢的主子。” 喝完一勺,沈今棠微微抬起头,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却透着一丝倔强。 她偷偷打量着顾知行的脸色,发现他虽然还是板着脸,但眉眼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怒气。 沈今棠心里一动,知道这是个机会,于是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试探着说道:“奴婢本该为世子殿下分忧解难,可奴婢实在愚笨,不知道世子殿下今日为何这么生气。”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一些,像是在自言自语:“世子殿下能不能点拨奴婢几句,奴婢也好知错改过,为您排忧解难。” 顾知行盯着沈今棠,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或许是她的话说得顺耳,或许是她虚弱的模样让人不忍再为难,他最终没有再跟她一般见识。 顾知行握着汤匙的手微微搅动着粥,勺子在碗里划出一道道小圈,发出细微的“咕嘟”声。 他的眼神落在粥面上,声音却带着几分自嘲:“你给本世子出的主意,结果呢?本世子挨了三十鞭子,疼得连站都站不稳;沈太师被罢朝,满朝文武都避之不及;沈淮序连降三级,沈家上下人心惶惶。唯独你,一个女奴,摇身一变,成了沈家的表姑娘,住进了太师府,吃穿用度都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刀般直直盯着沈今棠的脸,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看穿,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你说,本世子该不该多想,该不该以为你是想踩着本世子的肩膀往上爬?” 沈今棠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抿了抿唇,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衣角,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原来如此。 原来是有人挑唆啊! 其实她大可以解释,但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知道,即便她解释得再好,顾知行也还是会怀疑。 真相这种东西,永远是自己亲自发现的才会深信不疑。 “哼!”顾知行原本是等着沈今棠解释,但等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他以为自己猜透了她的心思,以为她无话可说,只能被堵得哑口无言。 于是乎,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嘴角的冷笑也更明显了几分:“看来你无话可说了?” 他冷笑一声,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真可笑,他竟然还怀着一丝希望,以为这件事背后或许有什么隐情。 可现在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人家不过是把他当成了垫脚石罢了。 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汤匙与碗壁轻轻碰撞的细微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尴尬的沉默。 沈今棠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她能感觉到顾知行的目光如芒在背,可最终也还是没有说什么。 第一卷 第15章 本世子好好伺候你,如何? 第二日,沈家。 “咚——” 沈淮序刚迈进书房,就听到一声轻响,一盏茶水迎面飞来。 他微微侧身,茶水擦着他的额头飞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废物!” 沈太师坐在书桌后,脸色阴沉,眼神中满是不满。 他被罢朝在家,本就心烦意乱,看到沈淮序进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气大伤身,父亲消消气。” 沈淮序站在一旁,低着头,但脊背挺得笔直,声音温和而恭敬。 “祸患非但没除掉,老夫还被长公主殿下罢了朝,这就是你的好计策?”沈太师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气,语气急促,显然心中十分恼火。 沈淮序没有反驳,只是微微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父亲,默默承受着他的怒气。 等沈太师说完,他才轻声说道:“父亲莫急,孩儿已经想好了对策。” 沈太师刚要追问,一道清脆的童声突然传来:“爹爹!” 听到这声音,沈太师的脸色瞬间缓和下来,原本紧绷的神情变得柔和,脸上露出慈父般的笑容,蹲下身子,张开双臂,温和地说道:“衡儿,过来。” 很快,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笑嘻嘻地跑了过来,扑进沈太师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爹爹怎么生气了呀?不生气好不好,衡儿陪着爹爹。” 沈淮序站在一旁,目光淡然地望着他们父子俩。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疏离,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微微垂下眼帘,眼眸深处的光芒在这一刻变得愈发深邃。 只见沈太师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宠溺地勾了勾男孩的鼻子,轻声哄道:“好,衡哥儿陪着爹爹,爹爹就不生气了。” “老爷,您再这么宠着衡哥儿,可就惯坏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嗔怪。 沈太师抬头望去,只见一位美妇人轻移莲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这位美妇人虽已年过三十,却依旧风姿绰约,眉眼间透着几分温婉,脸庞保养得宜,肌肤白皙如玉,仿佛岁月从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她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更添几分柔美。 然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位美妇人可绝非表面上的柔弱可欺。 她心思细腻,极懂得察言观色,几句贴心的话语哄得人舒舒服服,因此深得沈太师的宠爱。 如今她掌管府中中馈,众人见了她,皆唤一声秋姨娘。 此时,她正微微低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柔弱,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惹人怜爱。 “这是怎么了?”沈太师察觉不对劲,出声问道。 秋姨娘忙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轻声说道:“没事,没什么大事。” 沈太师却将目光落在秋姨娘身后的沈绾绾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些。” 沈绾绾一脸愤愤不平,气鼓鼓地说:“还不是昨天被管家接进府的那个表姑娘!她简直没半点规矩!昨日我好心带她熟悉府里,还让管家好好照顾她,让她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跟我说,我是真心把她当亲姐妹看待的。可她呢?爱理不理的,连个招呼都不打!我忍了,为了家宅安宁,我都能忍。可她连今日拜见爹爹和娘亲的规矩都不懂,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 沈绾绾越说越激动,最后忍不住抱怨道:“不就是仗着是已故夫人的外甥女,就目中无人了?” 她侧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淮序,语气微微收敛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嘟囔道:“他们就是看不起娘亲是妾室出身,才敢这么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好了,绾绾,别再说了。”秋姨娘轻轻按住沈绾绾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试图止住她的抱怨。 沈绾绾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红红的,心疼地望着秋姨娘,嘟囔道:“娘亲,您就是太心善了,那些人分明就是把咱们当软柿子捏,您还这么纵着他们!” 秋姨娘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轻声道:“娘本来就是妾室,人家是尊夫人的外甥女,身份摆在那里,心高气傲也是难免的。” 沈绾绾被秋姨娘轻轻揽在怀里,身子微微颤抖,小声地抽泣着,泪水打湿了秋姨娘的衣袖。 平日里,沈太师最见不得她们受委屈,一旦有人敢欺负她们,他早就拍着桌子大发雷霆,让人去给她们出气了。 可今天,她们等了许久,却始终没等到他的回应。 难不成那新来的表姑娘有什么不同之处? 秋姨娘心中一沉,忍不住抬眼,偷偷瞥向沈太师。 只见他的目光却落在沈淮序身上,一动不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沈淮序依旧站在那里,神色从容,眼神里透着几分深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太师的目光微微闪动,他想起沈淮序之前说过的“对策”,心里猛地一震。 沈今棠那个祸害,今日突然就没了动静。 难道这真是沈淮序的计划?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眼神里透着几分疑惑和思忖。 书房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没人敢开口,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沈淮序微微偏头,眼神不经意地扫过那对母女。 只见沈绾绾哭得梨花带雨,秋姨娘则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痕,脸上满是心疼。 对于这副场景,沈淮序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在沈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清了清嗓子,说道:“昨日,世子殿下入府了。” 顾知行入太师府,沈淮序是知道的,甚至还是他特意让人放行,让顾知行顺利的带走了沈今棠。 沈今棠留在太师府,他们若想动手除去她,实在不方便,毕竟名声不好听。 但如果她到了顾知行手里出了事,那可就是一箭双雕。 这个道理很简单,沈太师自然也明白。 但他其实压根儿没搞明白沈淮序到底用了什么招数,才把顾知行引到太师府来掳人。 只是他心里清楚,只要最后的结果对他们有利,过程并不重要。 他冷冷地盯着沈淮序,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道:“还不快去办!” 这话听着,哪像是当爹的对儿子说话,分明就是上司在吩咐下属。再看看他怀里抱着的小儿子,那副温柔劲儿,和现在这冷冰冰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沈淮序微微点头,转身离去,视线却忍不住落在了身后的沈太师和秋姨娘身上。 秋姨娘正轻轻拍着沈绾绾的背,安慰着她,而沈太师则一脸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小儿子,一家四口,看着好不甜蜜。 但只是一瞬间,沈淮序眼中的羡慕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的复杂情绪。 什么亲情,早在他母亲被逼死的时候,就已没了干净。 —— 长公主府,顾知行卧房。 天刚亮,沈今棠就醒了。 她轻手轻脚地把地上的被褥叠好,放回柜子里,又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自己。 收拾完一切,顾知行还在睡,呼吸平稳,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 第一卷 第16章 这条路,注定不好走 沈今棠站在原地,眼神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脑子飞快地转着。 昨天被顾知行掳出来的时候,她心里慌得不行,可现在,她已经冷静下来。昨晚没人发现她不见了,但今天早上,沈绾绾肯定会在给秋姨娘请安的时候发现她不在。 再想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已经不可能了,更何况,顾知行这些天肯定也不会轻易放她回去。 沈今棠心里清楚,留在长公主府,或许是她眼下唯一的路,可这条路,注定不好走。 恍惚间,沈今棠的目光落在顾知行昨晚换下来的那件衣服上。衣服随意地扔在椅子上,上面还沾着一点血迹,格外刺眼。 她知道,留在长公主府,她的处境肯定不会好。不说顾知行现在对她满心仇怨,肯定想方设法要折磨她,光是她离开沈家,沈家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除掉她又不坏名声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估计是没法安稳过了。 但沈今棠不是那种轻易认命的人。即便局势再不好,她也得想办法扭转局面。 盯着那件衣服,沈今棠心里一动,眼神微微亮了起来。 她缓缓踱步过去,俯身拾起那件衣服,指尖轻轻触碰着上面的血迹,微微蹙眉,手指不自觉地微微合拢。 一个计策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来人。” 沈今棠走出门去,喊下人给自己拿来了一套长公主府丫鬟的衣物。 顾知行昨晚说让她当他的贴身侍女,这是很多人都听到了的事情,所以她来要一身丫鬟衣服也属正当。 下人很快拿来了一套素色的丫鬟衣裙,沈今棠三两下换上,这才拿起顾知行那件沾了血的衣服,迈步走了出去。 她心里盘算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便低着头,脚步匆匆,朝着濯锦坊的方向走去。 她故意遮遮掩掩的,像是在躲避什么,眼神时不时地往四周扫去,生怕被人发现。 在她穿过花园的门槛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站住!” 沈今棠登时停住脚步,脸上瞬间露出惶恐的表情,肩膀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抬脚就想跑。 但还没等她迈出一步,她的肩膀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 沈今棠回头一看,是一个身穿烟青色长衫的俊美男子,剑眉星目,气势逼人。 她当下反抗不得,只能任由他扭住自己的肩膀,将自己带到轿撵下。 沈今棠刚一抬头,便撞上了一双冷冽而深邃的眸子,瞬间如坠冰窟。 眼前是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容貌美得令人窒息,她的眉如远山含翠,眼似秋波流转,鼻梁挺直,唇色天然红润,仿佛未经修饰,眉眼间透着冷峻,却又带着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她站在那里,仿佛自带光芒,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不凡的气质。 她是—— “奴婢拜见长公主殿下,冲撞了长公主殿下,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沈今棠大惊失色,连忙跪拜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吓丢了魂魄。 长公主殿下心思深沉,行事果断,手段高明。朝堂之上,众人对她敬畏有加。 她处理政务条理清晰,决策精准,再棘手的事,到她那里都能轻松化解,是个能力极高的人。 但比起这些,民间却更热衷于传颂她的风流韵事。 虽然驸马爷过世后,长公主再未立过驸马,但是她在各地搜罗俊俏的小子,往府里一领,养着当面首。 这些面首个个生得俊美非凡,身姿挺拔,眉眼间透着一股灵气,站在长公主身边,仿佛是一道道流动的风景。 长公主心情好时,便唤他们来解闷;心情不好时,便随手打发出去,毫不留情。 据说,长公主府的面首比皇帝的后宫还要多,让人又敬又畏,又羡又叹。 “手上拿的是什么?”一道冷厉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仿佛带着几分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沈今棠的手微微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上的衣物往回收了收,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仿佛在隐藏着什么。 她的动作虽然轻微,但还是被站在长公主身边的炽阳捕捉到了。 炽阳眼神一凛,抬手便夺了过来,动作干脆利落,将那件衣物呈到了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那件沾了血的衣物上,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着几分不悦。 炽阳敏锐地察觉到长公主的面色不好,又看向那衣物,顿时明白了三分。 这样华贵的男子衣物除了世子顾知行,整个长公主府里面的人有谁敢穿? 而世子早在三年前便将他院中的婢女全都打发走了,现如今这婢女却是从世子房里出来的,还拿着沾了血的衣服,鬼鬼祟祟,神情慌张,一看就知道是干了不好的事情。 于是,他抬脚就朝沈今棠踹去,怒喝道:“大胆奴婢,竟敢在长公主府中行如此腌臜之事!” “来人,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奴婢拉下去,杖毙!”炽阳向侍卫吩咐道。 “长公主殿下饶命!” 沈今棠身子伏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裙摆,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四周很快便有侍卫围了上来,几双大手伸过来,试图将她从地上拉起,强行拖下去。 第一卷 第17章 拉下去,杖毙! 她心里盘算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便低着头,脚步匆匆,朝着濯锦坊的方向走去。 她故意遮遮掩掩地,像是在躲避什么,眼神时不时地往四周扫去,生怕被人发现。 在她穿过花园的门槛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站住!” 沈今棠登时停住脚步,脸上瞬间露出惶恐的表情,肩膀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抬脚就想跑。 但还没等她迈出一步,她的肩膀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 沈今棠回头一看,是一个身穿烟青色长衫的俊美男子,剑眉星目,气势逼人。 她当下反抗不得,只能任由他扭住自己的肩膀,将自己带到轿撵下。 沈今棠刚一抬头,便撞上了一双冷冽而深邃的眸子,瞬间如坠冰窟。 眼前是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容貌美得令人窒息,她的眉如远山含翠,眼似秋波流转,鼻梁挺直,唇色天然红润,仿佛未经修饰,眉眼间透着冷峻,却又带着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她在那里,仿佛自带光芒,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不凡的气质。 她是—— “奴婢拜见长公主殿下,冲撞了长公主殿下,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沈今棠大惊失色,连忙跪拜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吓丢了魂魄。 长公主殿下心思深沉,行事果断,手段高明。朝堂之上,众人对她敬畏有加。 她处理政务条理清晰,决策精准,再棘手的事,到她那里都能轻松化解,是个能力极高的人。 但比起这些,民间却更热衷于传颂她的风流韵事。 虽然驸马爷过世后,长公主再未立过驸马,但是她在各地搜罗俊俏的小子,往府里一领,养着当面首。 这些面首个个生得俊美非凡,身姿挺拔,眉眼间透着一股灵气,站在长公主身边,仿佛是一道道流动的风景。 长公主心情好时,便唤他们来解闷;心情不好时,便随手打发出去,毫不留情。 据说,长公主府的面首比皇帝的后宫还要多,让人又敬又畏,又羡又叹。 “手上拿的是什么?”一道冷厉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仿佛带着几分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沈今棠的手微微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上的衣物往回收了收,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仿佛在隐藏着什么。 她的动作虽然轻微,但还是被站在长公主身边的炽阳捕捉到了。 炽阳眼神一凛,抬手便夺了过来,动作干脆利落,将那件衣物呈到了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那件沾了血的衣物上,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着几分不悦。 炽阳敏锐地察觉到长公主的面色不好,又看向那衣物,顿时明白了三分。 这样华贵的男子衣物除了世子顾知行,整个长公主府里面的人有谁敢穿? 而世子早在三年前便将他院中的婢女全都打发走了,现如今这婢女却是从世子房里出来的,还拿着沾了血的衣服,鬼鬼祟祟,神情慌张,一看就知道是干了不好的事情。 于是,他抬脚就朝沈今棠踹去,怒喝道:“大胆奴婢,竟敢在长公主府中行如此腌臜之事!” “来人,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奴婢拉下去,杖毙!”炽阳向侍卫吩咐道。 “长公主殿下饶命!” 沈今棠身子伏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裙摆,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四周很快便有侍卫围了上来,几双大手伸过来,试图将她从地上拉起,强行拖下去。 “炽阳,你这脾气倒是比本宫还要大?”长公主轻笑出声,那笑容里透着几分玩味,可话音落下,周围却似被一层寒霜笼罩,让人脊背发凉。 炽阳反应极快,瞬间跪下,身子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恐:“炽阳不敢,还请殿下恕罪。” 那些拉扯沈今棠的侍卫也立刻松了手,跟着炽阳跪下,动作整齐划一,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长公主微微撑起身子,单手支着额头,半眯着眼睛看向沈今棠,语气里透着几分慵懒:“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 沈今棠听话地抬起头,眼神却不敢乱飘,只紧紧盯着长公主脚上的那双玉鞋,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起来吧,随本宫去看看团子。”长公主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带着几分随意。 团子? 沈今棠心里一愣,团子是什么东西? 她满心疑惑,眼神扫过周围人,试图寻找一丝线索。只可惜周围人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长公主起身的动作优雅而缓慢,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从容与高贵。 炽阳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动作恭敬而迅速。 然而,长公主的手却悬在半空中,并没有落在炽阳的手上。 炽阳心中一紧,微微抬头,只见长公主正笑着看着他,那笑容里透着几分高深莫测,看得炽阳背后发凉。 几乎是瞬间,炽阳便跪了下去,重重地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长公主一句话没说,只是轻轻一个眼神,便让炽阳吓得浑身颤抖,冷汗涔涔。 “你来。” 长公主的目光转向沈今棠,声音里带着几分命令。 沈今棠这才意识到长公主是在唤她,她心中一紧,连忙起身,动作轻柔而恭敬地扶住了长公主的手。 她微微低头,保持着适度的距离,既不显得过于亲近,也不显得疏远,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两人朝着顾知行的院子走去,沈今棠心中渐渐明白,长公主口中的“团子”,似乎就是顾知行。 顾知行?团子? 沈今棠心中满是疑惑,但又不敢多问,只能默默跟着。 还没踏入院子,顾知行暴怒的喊声就传了出来:“沈今棠!” 那声音里满是愤怒和急切,让沈今棠的心猛地一沉,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沈今棠,你跑哪儿去了?赶紧给本世子滚出来,不然本世子饶不了你!” 顾知行一边喊,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正巧撞上了要往里走的长公主和沈今棠。 “沈……”顾知行看到沈今棠,正要问责,却看到了她扶着的长公主,声音戛然而止,“母亲?” “您怎么来了?”顾知行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但手却不老实,想要去拽沈今棠。 长公主自然注意到了顾知行的小动作,微微侧眸看向沈今棠。 沈今棠心领神会,轻轻点头退下:“是,长公主殿下。” 顾知行看到沈今棠离开,想喊她,但看到长公主在场,只能把话咽了回去,闭上了嘴。 第一卷 第18章 他可真该死啊 长公主看了顾知行一眼,抬脚走进去,坐在桌边。 顾知行见状,忙不迭地立在一旁,殷勤地拿起茶壶,动作略显笨拙地给长公主倒茶,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试探性地问道:“母亲,您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长公主接过茶杯,低头轻轻一嗅,茶香袅袅,却掩不住她眼底的冷意。 她将茶杯端在手里,低头瞧了瞧,神态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说道:“本宫一个月不管你,你便挨了两顿板子,若是本宫再不来看看,恐怕连什么时候没了儿子都不知道。” “哪儿能啊?”顾知行放下手上的茶壶,坐到了一旁,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有些心虚。 瞧着自己儿子这般,长公主叹了一口气。 身为母亲,她深知顾知行的脾气性情。他自幼便性情洒脱,行事随心,从未拘泥于条条框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全然不顾及后果如何。 于朝政之事,他更是懵懂无知,不知何为国之大事,何为政敌之险,何为政客之谋。 长公主虽然忧心,却也难以改变其性情,只能说是尽力护他周全。 就拿这次幽王通敌一事来说,团子他能知道些什么? 准是被哪些不安分的挑拨了两句,义愤填膺就干出了偷梁换柱,盗走幽王之子尸体的事情。 但毕竟是做错了事情,所以皇帝打团子三十大板她也就不追究什么了。 可没想到之后,沈太师那个老匹夫竟然敢把什么乱七八糟的脏水都往团子身上泼! 堂而皇之地跟她作对,真当她是脾气好了,谁都能踩上两脚了? 长公主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心中暗自思忖,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 “罢了。”长公主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看向顾知行,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又带着几分宠溺:“这次的事情,母亲替你摆平,不用你再操心。但是说好了,不许有下次了。” 沈太师那厮,是时候该敲打敲打了。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但在看到顾知行的时候,很快又被温柔所掩盖。 顾知行一听这话,登时看向长公主,颇为严肃地说道:“母亲,我已经长大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不用你来帮我。” “能解决?”长公主眯了眯眼睛,看向顾知行,问道:“那本宫在外面看到的是谁?” 沈今棠? 顾知行立刻便想到了沈今棠,又联想到自己母亲的手段,他几乎是立刻便说道:“跟她没关系。” “没关系?这关系可大了!” 长公主话音未落,顾知行便猛地站了起来,动作间带倒了茶杯,清脆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 “我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咚——” 站在门外的沈今棠自然是听到了这动静,她紧紧攥着双手,来回踱步。 她确实是故意引来长公主的。 现如今的局势对自己着实是不利,那便需要再加进来一个人,搅浑这滩水。 只是,她现在也不能确定把长公主引来究竟对不对了。实在是刚刚长公主看她的视线,好像是把她看透了一般,似乎她的心思在长公主面前根本是藏不住的。 这般变数加进来,究竟是福是祸,可真说不准了。 该怎么办呢? 沈今棠攥着手的力道愈发大了,突然,眼睛的余光撇到一抹紫色的裙摆。 “长公主殿下万……”她几乎是瞬间便朝地上跪去。 只是,身子还未跪下,便被顾知行一只手拉住手臂。 沈今棠疑惑地看向他,只听他说道:“本世子之前便告诉过你,用不着你跪。” 沈今棠眉心微皱,之前他说的只是不用跪他,可是这是长公主。 长公主笑了笑,道:“你既是世子房里的人,那便听世子的。” 瞧着二人脸色,似乎并没有生气,那她之前听到的动静是…… “是,长公主殿下。”沈今棠虽不明白,但还是按下了疑惑。 长公主抬脚便走了出去,院子内只剩下了她和顾知行。 “进屋。”顾知行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沈今棠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态度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她微微抬头,目光与顾知行的视线短暂交汇,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之前那样,但她总感觉是有什么地方变了的。 沈今棠垂下眼睫,轻轻抬脚跟上。 进了屋子,顾知行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盯得她都有些发毛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今棠心中暗自思忖,有些不敢直视顾知行的眼睛,低下眉眼,却看到了地上被打碎的茶杯。 难不成是让自己收拾地面? 沈今棠又抬头看了顾知行一眼,瞧他确实是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只能是自己弯腰去收拾。 只是,还未弯下腰,便又被顾知行握住了手臂。 “本世子……我不是这个意思。”顾知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他挠了挠头,朝外面喊道:“重阳,死哪儿去了?” 重阳应声而至,手脚麻利地收拾地面上的碎瓷片。 沈今棠站在一旁,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顾知行究竟想做什么。 “饿了吧?咱们先吃饭。”顾知行看向沈今棠的眼神有些愧疚,只好别开视线,让重阳去传膳。 直到饭菜摆上桌,顾知行都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给沈今棠夹菜。 “世子殿下不妨有话直说。”沈今棠终于没忍住,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 听了这话,顾知行的动作瞬间僵住了,筷子悬在半空。 他微微皱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几次张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时地瞥向沈今棠,又迅速移开,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这让他怎么开口啊? 他心里乱成一团麻,思绪纷飞。 难不成直接说是他蠢,着了别人的道,误会了她? 他想起母亲的话,那些话语如雷鸣般在耳边轰响。 “你以为本宫昨日是为何宿在皇宫? ——那是为了你去敲打沈太师!” “你以为本宫是怎么赶到御书房救下了你? ——那是有人去给本宫通风报信!” “要是人家没帮你,你现在就下不来床了。” 下不来床…… 沈今棠帮他通风报信,可他却听信了沈淮序的挑拨,不仅把她掳了回来,还让她成了罪奴。 昨天晚上还那样羞辱她…… 他可真该死啊! 第一卷 第19章 卖身抵债 顾知行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可他也知道,就算抽了自己,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 他只能尽力弥补,希望能挽回些什么。 “我……” 顾知行尝试着开口,声音像是被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纠结,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沈今棠见状,微微皱眉,眼神中透着几分疑惑,不解地问道:“世子殿下想说什么?” “我错了。”顾知行的声音极小,像是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让人听不清。 他低下头,不敢直视沈今棠的眼睛,眼神中满是羞愧。 沈今棠却是听清了的,心下已是明白了缘由。 原来是长公主把事情揭开了啊! 虽然她计划不是在这个时间段揭开,但揭开也没有什么坏处,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然而,她却不想让顾知行这么轻易地过去。 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呢! 沈今棠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微微一笑,装作不解地说道:“世子殿下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无辜,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顾知行,仿佛在等待他的解释。 顾知行的脸色早已变得通红,再让他重新说一遍,他是万万说不出来的。 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中带着几分羞愧和无奈:“错已经铸成了,没办法挽回,但是本世子会尽力弥补你。” 沈今棠微微歪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揶揄,看向顾知行。 顾知行猛的抬头,看到沈今棠眼神中的调侃,顿时明白她早就听到了,只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顾知行的脸原本只是微微泛红,但随着沈今棠的调侃,红晕逐渐蔓延至满脸,连脖子都红了个透。 他心中满是尴尬和愤怒,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自在,微微皱眉,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但又想到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他只能是硬生生地忍下这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和诚恳:“你的文书是死契,一时间确实改不了,但你放心,我会尽力周旋。即便日后不成功,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你。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有本世子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你待在本世子身边,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你就算是在京都横着走,也没有人敢说你的不是!” 沈今棠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只是……喝口汤吗?” 她的声音轻柔而调侃,仿佛在故意逗弄顾知行。 顾知行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红润,他微微咬牙,心中满是无奈。 “除了喝汤,你还想要什么?” 沈今棠眼神一亮,伸手握住顾知行放在桌子上面的手。 顾知行的视线立刻便落到了握着的手上,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心跳也开始加速。 她……她不会是想要…… “我想要世子殿下……”答应我三个愿望。 “你休想!”顾知行“腾”的一下站起来。 沈今棠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顾知行给打断了。 他面目羞愧地看着沈今棠,眼尾都被气红了,似乎沈今棠说的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般。 顾知行看着沈今棠,连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声音里带着几分决绝:“不可能,本世子告诉你,这个……绝对不可能!” 他的眼神坚定,眉头紧锁,仿佛在强调自己的底线。 他虽然对沈今棠有愧疚之心,但绝对没有到卖身抵债的地步。 这个想法在他看来,简直是荒谬至极。 他心中暗暗思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说完,他也不等沈今棠回应,便急匆匆地抬脚往外走。 或许是太心急,他一头撞到了门框上。 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门框,摇摇头,试图驱散头晕目眩的感觉,然后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仿佛屋子里有什么吃人的妖怪似的。 屋子里,只剩下沈今棠一个人。 她微微皱眉,眼神中带着几分思索。 小世子变聪明了?知道三个愿望不能随便答应人了? 三个确实是有点多,其实两个也是可以商量的。 只是人已经跑了,她想说也来不及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 只能等下次再商量了。 沈今棠看着顾知行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这才低下头,继续扒拉碗里的饭。她心里清楚,她这条命是她在京都唯一的本钱,自己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于是她一边嚼着饭菜,一边想着当前处境,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一口口地把饭往嘴里送。 还没等沈今棠把这顿饭吃完,院外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沈今棠微微抬头,目光顺着门口的方向望去,那人身着宫装,上面绣着繁复花纹,繁复的针脚和精致的纹饰只有长公主院中的一等丫鬟才可以穿戴。 “沈姑娘,长公主殿下有请。”霜降立在一旁,脸上挂着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既没有刻意疏远,也没有过分亲近,保持着宫里人该有的那份矜持。 沈今棠心里微微一琢磨,便猜到了几分来意,随即低下头,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神情。 “有劳姑姑了。”沈今棠起身,微微弯腰,行了个礼,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简单却透着几分从容,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仿佛天生就带着几分贵气。 霜降见状,眼神里掠过一丝意外。 这种礼节,寻常人家断然教不出来,培养的人定是对她寄予厚望。 “请跟奴婢来。”霜降微微侧身,语气里带着几分柔和,态度也比刚才多了几分客气。 沈今棠跟在霜降身后,步伐不紧不慢,保持着与霜降一步之遥的距离。 一路上,霜降时不时地回头瞥她一眼,眼见着快到长公主院了,却始终不见沈今棠开口询问。 霜降心里微微有些着急,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地低声说道:“孙先生来了,怒气冲天地直奔长公主殿下的院内。” 沈今棠微微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 第一卷 第20章 赌一把 孙先生是顾知行的第三任教习师傅。 顾知行原本是太子伴读,跟随太子在崇文馆学习。后来不知为何,与太子闹了矛盾,被调到了国子监。 没过多久,国子监祭酒便以顾知行“顽劣不堪”为由,将他退回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无奈之下,又将他送到了百川书院,这才成了孙先生的弟子。 如今孙先生来势汹汹,想必还是因为顾知行的学业。 沈今棠心中暗自猜测,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浅笑,眼神却依旧平静如水。 霜降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发怵,仿佛被沈今棠的气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今棠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目光温和地看着霜降,轻声说道:“多谢姑姑告知,今棠记下了。”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语气柔和却透着几分坚定,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记下了,这便是承了她的情了。 霜降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抬脚继续往前走,心中暗暗思忖:今日沈今棠能在炽阳公子手下逃脱,又在世子殿下院中独占一席之地,本就让她刮目相看。 原本她只是觉得沈今棠运气不错,但如今看来,这姑娘的气度和心思,绝非寻常人可比。 霜降心里有了几分打算,决定以后要与沈今棠多走动走动,说不定还能在长公主面前多得几分赏识。 沈今棠紧跟着霜降的脚步,一路沉默地来到长公主屋子外。 霜降在门口停下,微微侧身,低声说道:“沈姑娘,您进去吧,殿下在里面等您。” 沈今棠点了点头,微微弯腰致意,随后推开门,低着头走进屋内。 屋内光线柔和,沈今棠微微抬头,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正中央坐着一位中年人,身着素色长袍,衣着清简,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几分儒雅之气,想必便是霜降口中的孙先生了。 此时,孙先生已经和长公主说了些话,正坐在一旁喝茶,但脸上仍带着几分气恼,眉间微微蹙起,似乎余怒未消。 “拜见长公主殿下。”沈今棠收回视线,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而柔和。 “起来吧。”长公主坐在主位上,目光在沈今棠身上微微停留。 见她并未因顾知行之前的嘱咐而失礼,长公主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沈今棠是个知道进退的人,这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好感。 “谢殿下。”沈今棠轻声说道,随后自觉地站起来,沉默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殿内一片沉默,只有茶壶中水汽腾腾的声音。 孙先生却忍不住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微微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殿下,对于世子,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他学富五车,却也教不会一个不愿意学的人。顾知行的顽劣,他早已心知肚明,原本还对他抱有一丝期待,但最近这段时间的观察,却让他彻底死了心。 十日学习,一日休沐,可顾知行却能玩上十日。偶尔有一日去书院,还是被长公主派人押送过去的,到了书院,他也能在课上睡上一整天,仿佛完全不把学习当回事。 长公主见状,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孙先生身边,轻声挽留道:“孙先生,知行还年轻,顽劣些也是难免的。您再给他些时间,说不定他会有所改变呢。” 然而,孙先生摇了摇头,语气坚决:“殿下,老夫已经尽力了。世子如此顽劣,实在不是老夫能管教的。殿下若再寻他人,或许还能有些转机。”说完,他微微一礼,转身便要离开。 长公主望着孙先生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沈今棠站在一旁,微微垂眸,心中却在暗自思索:顾知行的顽劣,或许并非不可救药,只是需要找到合适的方法来引导他。 “孙先生可否听我一言?”沈今棠的声音突然响起,清亮而沉稳,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坚定。 她微微抬头,目光平静而坦然地落在孙先生身上,眼神中透着几分从容。 孙先生的目光在沈今棠身上扫过,看到她身着素色衣裙,虽简单却干净利落,举止间透着几分不卑不亢。 他微微皱眉,心中本就对这突如其来的插话有些不悦,他自幼饱读诗书,最是讲究尊卑有别,怎能让一个丫鬟随意置喙? 本要发怒,然而,他却注意到长公主的神情。 长公主只是淡淡地看了沈今棠一眼,却并未呵斥,反而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孙先生心中一愣,脚步微微一顿,便没有立刻发作。 沈今棠见状,勾了勾唇,声音依旧平稳:“世子殿下是一块璞玉,只不过现如今尚未雕琢,贪玩本是少年常态,这才惹得先生不悦。若我有法子让世子一心向学,先生可愿为伯乐?”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清晰,透着几分笃定。 孙先生微微一怔,心中不禁暗自思忖。他深知京都人人皆知顾知行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儿,吃喝玩乐时总能看到他的身影,可提到学习,顾知行却总是排不上号。 若是有人真能让顾知行在学业上有所成就,那可真是大功一件!旁人见到,怕是都要夸赞一句“宗师”! 只是—— “不知姑娘是?”孙先生微微侧身,目光重新落在沈今棠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和审视。 他实在想不出,眼前这个丫鬟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顾知行一心向学。 “在下沈今棠。”沈今棠微微欠身,声音轻柔却清晰。 “沈?”孙先生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京都中姓沈的家族不多,他心中暗想,难不成是沈太师家的女眷? 可沈太师在朝中素以清正廉洁著称,家族子弟也多是品学兼优,怎会与顾知行这种纨绔子弟扯上关系? 他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沈今棠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不知道没关系,来日,先生一定会记住。” 孙先生被沈今棠眼中的自信感染,不知怎的,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赌一把的念头。 但他还是尚存一丝理智,微微沉吟后,他说道:“可这一心向学也该有个评判标准。” 他顿了顿,继续道,“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一卷 第21章 有人找茬 她垂下眼睫,眼神中透着一丝沉思,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那些能量轨迹的确动了,而且也的确是朝项羽涌去,然而在抵达项羽面前时,却根本没有触碰到他。 楚炎感觉,这块满是云雾的究竟,恐怕已经脱离了魂魔炼狱区域。 说完,丝毫不停顿,直接跑着离开,根本就不给张易说话的机会。 但是,有一个问题,这分组是依照什么来的?如果是实力的话,难道本公子只能有第九十九? 李长林眼神微眯着,这确实是一尊大敌,如果是在半个月前遭遇,李长林说不定还得把倚天剑拿出来,才有机会抢到对方的神器。 魅儿也来找天默了,终于到地儿了,不过这外面怎么会聚集这么多人? “还有分别吗?”侯亮生回头看了一眼长龙般的车队,摇头说道。 不过如果自己的茶叶都配不上醉仙二字的话,那凡间就再也没有茶叶能用得上这两个字了。 通天之印乃是行天星域之内的某一个大人物觉察到了宋铭的天资不凡,这才赠与他一道特殊的神秘之物,这神秘之物一般情况下根本不露山水,常人也是觉察不了的,它是一种入门和象征,象征着持有它的人拥有者某种资格。 所以,两人一听到宗主的话语,顿时脸色变得难看无比,一脸的死灰。 那自己磕头撞出一地豆腐脑的画面让陈枫对豆腐脑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抵触情绪。 自我扰动源扰动力直接就衔接上了这一股力量,自动的跟这一层模式产生联系,然后第一人就感觉到自己好像又多了一个自我。 这么多年来,瑶姬还是第一次向别人倾述和杨天佐的事情。 “啧!”勘九郎,姐弟俩担惊受怕的看着站在前边,浑身散发危险又沉默气场的我爱罗。 唯一从来不知道,橘良太郎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而在两天前,唯一经历了不下三次的行刺,有一伙戴着面具的家伙,疯狂的在攻击她,实力有强有弱,厉害的是中忍,弱的话,也就下忍的水准。 而热火队不算出色的三分投射能力,更是让亨森可以肆无忌惮地把防守重心都堆到詹姆斯身上去。 螺纹越多所能控制的反重力领域越强,粗略估计一圈螺纹为一吨重。 “这——我现在能力有限,能够把这事儿做好吗?”吉姆有些迟疑的问道。 那里是船只整体的中间位置所在,无论是防潮还是其他保护上,都是最优秀的位置,贵重的货物,理论上一般都是放置在那里。 萧晗索性遁入了掌心的如意乾坤,化作一点青玉色的光芒继续滑陷下去。 罗洪听到杰克这样说,有点惊讶,前几天听天气预报说会有暴风雪的时候,他就来这里检查了,当时这里可是很干净的。 林宏看着魏彦脚下的步子很是沉稳的走上石台,目光之中闪过一丝不屑,似笑非笑的看着魏彦,瞄了一下魏彦背着的长剑,接着说道。 他随刘全来到门房,报出了电话号码,刘全在一张纸上记录了下来。 第一卷 第22章 殿下定会护我周全,对吧? 渐渐的,夏方媛似乎找到了一点感觉,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思想集中,脚步开始按照自己的心思挪动。 “不用了,不用了,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点了,剩下的那些我们都不要了。”吴香兰摆摆手说道。 躺在床上,虽然床明明很大也很软,被子干干净净的,有洗衣服的清香味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夏方媛就是睡不着。 “难道你喜欢不爱干净的人当你爹地?那个祥叔叔不爱干净?”秦美男不可思议地问。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社会,王皇后就是再贤惠也不能坐稳皇后的位置。 这些东西,赵凌凌还有金菲儿倒也都知道。其中赵凌凌在这块儿做的其实是非常专业的了。 如此火热的目光,就算是一向冷艳淡泊的泰蕾都难以直视。可即使粉色爬满脸颊,她也没有阻止,反倒是默默挺起胸口,无声炫耀着自己的挺拔丰满和魔鬼身材,任由他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 “果然,之前在地下交易场的神秘人竟然是你,你竟然是一名黑暗系修炼者。”一身紫金色龙袍的李成剑,领着一袭白衣胜雪的伊丽莎白凯莉,还有皇家学院扫地老头三人,从楼梯道一步一步走下来。 “我和你有必要照婚纱照么?”又不是因为喜欢对方才结婚,夏方媛觉得以后看到房子里挂着自己和宫少邪的结婚照,她会觉得很搞笑。 这么一拳下去,一堵墙都能被打穿,都不知道包工头和承建商背地里吃掉了多少钱,把工程做得这么渣。 那位秦月影则是转了转眼珠,嘴唇露出了一丝很难察觉的笑意。赵二蛋这个名字,其实她也觉得特别土,平时她也不敢胡乱叫出来,因为担心赵二蛋这位大校军衔的军官生气。 “可是我们是有契约的……”苏芷沫弱弱的说,于是周嫚再次翻了个白眼。她发现今天翻白眼的次数有点多,实在是不符合她的形象。 还有碧绿的青竹标,也有金银相间的环蛇,总之毒性一个比一个强,而且特别漂亮。 她仰起俏脸,望着近在咫尺的陆军的脸,檀口微张,在陆军的下巴上,轻轻一啄。 许显纯见牟荣添识破了他的身份,心中一惊,觉得没有把握战败牟荣添,要是被牟荣添抓个现行,他将身败名裂,他不想冒险,因而纵身而逃。 “你的意思昨天晚上祁王爷是在姜云绾的床上?”李璇玑的声音当即冷了下来。 如果是玄武宫的兽将敢于如此跟玄武圣兽说话,必定会被当场治罪,杀无赦。 牟荣添出狱后,李如桢知道他受苦了,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期,让他好好休息。牟荣添回到牟平老家看望父亲,数月前牟英被庞剑锋打成重伤,如今伤势已好的差不多了。见儿子回来了,非常高兴。 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双眼紧闭,一脸痛苦的样子。 赵捕头回身看,只见是但马守,他并不认识但马守,只是觉得此人挎着一把东瀛太刀,很不一般。 范闲心里一顿,想起了许久没有考虑过的柳氏。京都范府,似乎是其乐融融,但谁知道这种看似美妙的局面,能延续多久呢? 偶尔会有校尉进来看这将军一眼,见将军桌几上的茶水喝尽了,便去换了茶来。 或许,当初神祖和魔祖,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压力,哪怕陌穹大帝已经尽力压制自己的修为。 牛角杯在地毯上翻滚几下,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躺下不动,可是这一下却让所有将军更加提心吊胆起来,纷纷停止动作,不解的看向完颜阿骨打。 “没人说过有钱人不能画画了吧?”我无良的掏掏耳朵对佐藤的话感到鄙夷。 雷普感觉自己的心里堵着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不能。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有可能窒息而死,一种无边的恐惧迅速的蔓延到了全身。 念力和灵魂之力永不枯竭,这种永恒,即便是整个天武大陆最高级的炼宝师,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够达到。 宋兴虽然心中还有几分抱怨,但他还是知道厉害关系,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这头猪的神异大家都亲眼见识了,并且知道是林沐的好朋友,这次救他们出来,这头猪可是出了大力,所以,大家对笨笨,还是比较敬重的。 而其中更是有着无数凶悍妖兽,据说,若走过于深入,就算是踏入了神通境的强者,一个不慎,都是极难脱身,因此,寻常时候,除了一些专业的猎杀妖兽的佣兵团外,很少有人会深入大荒山脉。 虽然整个通道一片阴冷,但是有了石头的陪伴,侯爵觉得比刚才那种紧张的心情好多了。石头一直跟侯爵说着话,问着侯爵各种的问题,对着这个石头,侯爵也非常的好奇,侯爵问石头问题的时候,石头都说不知道。 “别那么不情愿,等你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东西后,我保证你就算被打死都不会开口。”叶晨放下手中的玉碗,握住对方的手掌,以灵力帮其炼化体内的灵液。 中军大帐内,以典韦为主,马超则坐在一旁悠哉悠哉,饮着西凉琼浆,倒要看看典韦这个黄脸蛮厮主持军议,能议出个甚来? 八百里燕都城内,大量进出的修士四散分布,眼神火热,城内无数凡人翘首观仰,以为仙迹。 袁鸿破盘坐在一道蒲团上,不断地对着一堵金属墙壁练习施放着一门高阶法术。他不像其他势力之主,将心思全部放在修为的提升上面,也许是因为他自身资质所限,他反而将心思用在术法造诣上。